十九、諾艾麗和凱瑟琳(2 / 3)

有時,在半夜裏,拉裏突然醒來,出了一身冷汗。他做了一個噩夢:諾艾麗逃走了,永遠離開了他。他朝身旁一看,明明她躺在一邊。拉裏用臂膀把她摟過來,緊緊抱著她。後半夜他一直沒有入睡,思索著如果他失去了她,不知自己會怎麼樣。他並沒有覺得自己作出了什麼決定,但早上諾艾麗準備早餐時,他突然說:“萬一我們給抓住了怎麼辦?”

“隻要我們辦事周密,不會給抓住的。”要是說拉裏的投降使她感到高興的話,那她一點也沒有露出聲色來。

“諾艾麗,”他認真地說,“雅典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和凱瑟琳的關係不太好。倘若她發生什麼事,警察就會懷疑到我頭上。”

“那還用說,”諾艾麗沉著地說,“所以我們要仔細周密地擬定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

她把早餐要吃的東西給了拉裏一份,自己也取了一份,坐下來開始吃起來了。

拉裏把諾艾麗給他的一盤早點推開,一點也沒有碰。

“不好吃?”諾艾麗問,顯得很關切的樣子。

他注視著她,心裏猜測著她該是什麼樣的女人,思想上在策劃謀殺另一個女人,居然吃起東西來還那麼香。

後來,他們駕著帆船蕩漾在海上的時候,又進一步討論了謀殺凱瑟琳的計劃。計劃談得愈多,就愈是接近現實。原先是一個隨便轉出的念頭,現在正在逐步變成即將付之實施的行動。

“應該使它看上去像是一件意外事故。”諾艾麗說。“那樣,警察就不會追查。雅典的警察是非常狡猾的。”

“萬一他們追查起來該怎麼辦?”

“不會的。事故不會發生在這裏。”

“那會在哪裏呢?”

“愛奧阿尼那。”諾艾麗把身體靠前一些,開始談了起來。

他一麵聽她仔細講述她的計劃,一麵提出一些反駁意見和可能發生的破綻。有的她作了進一步說明,使他解除了疑慮;有的她接受了,作了稍許修改,使陰謀更無漏洞。最後,拉裏不得不承認這個計劃已經無懈可擊。

保羅·米塔克薩斯緊張不安。這個希臘飛行員那通常樂嗬嗬的臉拉長了,繃緊著,而且他可以意識到嘴角的肌肉在神經質地抽搐著。康斯坦丁·德米裏斯並沒有約見他。一個下屬是不能冒冒失失闖去求見這個偉人的,但米塔克薩斯跟管家說他的事很緊急,好說歹說,總算把管家說動心了。

保羅·米塔克薩斯進了德米裏斯別墅的寬大的前廳時,正好遇上主子,就結結巴巴地說:“打——打擾你,我真——真對不起,德米裏斯先生。”

梅泰克薩斯全是汗水的手掌不自然地在飛行製服上摩擦著。“是不是有一架飛機出毛病了?”

“噢,不,先生。我——這是——這是關於一個人的事。”

德米裏斯毫不感興趣地打量著他。他的一條行動準則,下屬中的各種個人問題他決不插手,而讓他的幾個秘書替他處理這類事情。他在等米塔克薩斯繼續說下去。

而保羅·米塔克薩斯則越發緊張了。他是度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才作出抉擇到這裏來的。他目前做的事跟他的性格迥然相異,因而很不是滋味,但他又是一個極其忠實的人,他效忠的第一對象是康斯坦丁·德米裏斯。

“這是關於佩琪小姐的。”他終於說出了口。

片刻的沉默。

“到裏麵來說。”德米裏斯把他引進牆上鑲著嵌板的書房,關上了門。這個億萬富翁從白金盒裏取出一支埃及產的扁平香煙,把它點燃了。他看看額上冒汗的米塔克薩斯。

“佩琪小姐怎麼了?”他幾乎是心不在焉地問。

米塔克薩斯咽了一口氣,心裏捉摸不定來告密是不是錯了。如果他把情況估計正確的話,他的消息會受到賞識的;萬一他搞錯了呢……他咒罵著自己,不該這樣魯莽從事,輕率地闖了進來,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一頭插了進去就得插到底。

“這是——這是關於她和拉裏·道格拉斯的。”他瞧著德米裏斯的麵色,揣度他那表情的含意。可是,那臉上絲毫也沒有感興趣的影子。天啊!米塔克薩斯迫使自己結結巴巴地講下去:“他們——他們一起住在海邊的一座房子裏,在——在拉菲那。”

德米裏斯把香煙的煙灰輕輕彈進一隻金子做的穹形煙灰缸裏。

米塔克薩斯這時產生了一種預感:他要被解雇了,他做事太莽撞,要以失掉工作的代價來補償。他得使德米裏斯相信,他說的話是千真萬確的。

一連串的話從他嘴裏吐了出來:“我的姊姊是那兒一座別墅裏的女管家。她總是看見他們兩人一起待在海灘上。她從報紙上的照片認出女的是佩琪小姐。起初,她不以為然,沒有把它當作一回事。一直到兩三天以前,她到機場來看我,我們一起吃晚飯時,我把她介紹給拉裏·道格拉斯,嗯——後來她對我說那個同佩琪小姐住在一起的男的就是拉裏。”

德米裏斯的深橄欖色的眼睛凝視著他,一點也不動聲色。

“我——我隻是想你需要知道這事的。”米塔克薩斯別扭地把話說完了。

德米裏斯開口說話時,他的語調平淡得出奇:“佩琪小姐在她私人生活方麵的活動是她自己的事。我肯定,有人在背後對她暗探,她不會高興的。”

米塔克薩斯的前額滲出了滴滴汗珠。上帝啊,他把整個情況估計錯了。不過,他隻是要做一個忠實的雇員而已。

“請相信我,德米裏斯先生,我僅僅是想……”

“我肯定,你以為你迎合我最關心的事。你錯了。還有別的嗎?”

“沒——沒有了,先生。”

米塔克薩斯轉過身子,失魂落魄地匆匆走了。

康斯坦丁·德米裏斯向後靠在椅子上,他那深邃的眼睛盯著天花板,注視著什麼也沒有的空間。

第二天上午九點鍾,保羅·米塔克薩斯接到一個電話,要他到德米裏斯在剛果的采礦公司報到。根據安排,米塔克薩斯要在剛果待十天,將有關設備從布拉柴維爾空運到礦區。

在星期三上午,作第三次空中運輸時,飛機跌入了綠莽莽的、稠密的叢林,連米塔克薩斯的屍骸和飛機的殘片都沒有找到。

凱瑟琳出院兩個星期以後,拉裏來看她了。

那一天是星期六晚上,凱塞琳正在廚房裏煎蛋餅。油煎的聲音蓋住了前門開啟的聲音,她並不知道屋裏多了一個人。待她轉過身來,才看見拉裏站在門廊下。

她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他馬上說:“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我隨便來看看你日子過得怎麼樣。”

凱瑟琳感到心跳得厲害。她覺得自己不值一分錢,他竟然對她還有那麼點兒影響。

“我很好。”她繼續照料爐灶上的東西,把一隻油煎蛋餅從鍋裏取出來。

“好香。”拉裏說,“我還沒有時間來得及吃晚飯。如果不給你添太多麻煩的話,勞駕你給我做一兩個吧。”

她朝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後聳聳肩膀說:“做就做吧。”

她為他準備好了一份晚飯,而她自己呢,因為有他在,心裏煩惱不安,一口也沒有吃。他主動跟她找話談,把最近一次的飛行情況講給她聽,還講了德米裏斯一個朋友的趣事。他仍然是原來的拉裏,熱情奔放,身上有一種魅力,好像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似的,好像他並沒有把他們共同的生活搗毀過。

晚飯吃完了,拉裏幫凱瑟琳洗碟子,又一隻隻地擦幹。在洗滌槽前,他站在她的旁邊。他的臨近惹起了她體內一陣陣不可名狀的疼痛。究竟痛了多長時間?有什麼好值得回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