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不管伊一呈現出多麼陌生的樣子,那都依然是葉歲安的伊一,可眼前這個,葉歲安隻覺得怕,沒有一點伊一的影子。單薄的肌肉上麵青筋盡顯,雙眼腥紅,不發一言,把整間屋子幾乎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向縮在牆角的歲安伸出手,不說話,意思很明顯。
他猜對了,僅剩的針管和粉末全被歲安捏在手心裏沒來得及銷毀,雙手背在後麵,雖然害怕卻還是倔強的告訴他,不給,你別再妄想了。
伊一拎起她單薄的身子扔出去,撞在牆上又跌到地上,渾身都疼。東西被搶去之後,伊一享用完,他的世界舒爽了、飛舞了,葉歲安的世界倒塌了,她覺得自己不僅身心俱疲而且看不到出路,可是放棄這個人的念頭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如果連她都放棄他,那誰還能管他?伊一隻有死路一條。
她哭著打他、撓他、罵他,這個時候的伊一沒有攻擊力,任她在自己身上留下指甲的痕跡,一道一道。他問,你是誰?
葉歲安停止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他眼神呈現出一種癡呆的瘋狂,如似當初呆傻的白鷺。又說,哦,你是歲安啊。我的小歲安,你吵的我頭疼,乖乖聽話,我帶你一起玩兒。
葉歲安被壓進沙發裏,一動不能動,嘴巴被捂住,隻能唔唔發出聲。耳朵裏聽著他嘴裏說的甜言蜜語,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支細長的針管緩緩注入進自己的肌肉裏。
就那麼一點點,葉歲安的大腦似乎變成了一朵朵雲,飄移著四處亂撞,陷入昏迷之前隻覺得被壓住很難受,很惡心、想吐。
再醒來時,葉歲安的腦袋裏一片暈,伊一壓住她在吻她的唇,手指挑開她的上衣來回揉著腰上的肉。歲安推開他,四肢無力,跌跌撞撞跑到衛生間抱住馬桶大口大口的吐。
伊一站在門邊,說,“不如就別離開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大概記得。”
葉歲安走出去,“我離開。”
他說那也好,然後躺在沙發上像一具死屍。葉歲安跑到樓下徘徊,吹了一陣冷風,自己哭,被來找她的伊一又帶回去了。
“歲安,送我去戒毒所吧。”
這對葉歲安來說是個誘惑,她想,她不去碰就沒關係,反正馬上就送他去戒毒所,她恨不起來沒有理智時對她做出壞事的伊一,仍舊不能不管他。
然而這天夜裏,葉歲安第二次被細長的針管紮入肌肉的刺痛驚醒,這之後,沒有離開過這間屋子。
或許她本來也不想離開,他願意毀了自己毀了她,倒也沒必要非得反抗,反正她隻有他,天堂地獄,他願意領,不如都跟著。或許她想逃走卻逃不開,更多的大概是逃走之後不知道該將伊一如何處置。送去戒毒所嗎?如果當事人不配合呢?如果他死在裏麵怎麼辦?哎,誰知道呢。最愛的人親手把她送上絕路,如果能一起死,倒也算是一種解脫。
心死之後的葉歲安。
她有時會時冷時熱,流眼淚自己也不知道,也會癱在床上沒精神,心髒卻像是被塗了一層豬油般油膩,漸漸關節開始疼痛,形容不出來的痛,好像有螞蟻在咬。大概毒癮還很輕,痛苦時再難熬也沒求過伊一一次,隻是咬著唇狠狠的看著他。他帶給她這麼多的苦楚,她覺得自己現在恨死伊一了。
伊一有時會哭,有時會幫她,大概也是掙紮的,一手想拉著她死活在一起當個伴兒,一手想推開她,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終於在不知多久之後她第一次開口向他要針管的時候,伊一消失了,從此以後多少年徹底從葉歲安的世界裏撤退,沒再出現過。
歲安也不知道那時她是怎麼熬過來的,時間失去了概念,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在心裏卻怎麼想不起來,後來她想起了,她應該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也許她已經考上了最好的大學。
煎熬了多久也不知道,也許隻有一天,隻知道房門被踹開射入第一縷陽光時,司沐的影像陷進陽光裏。還有得安,跑過來抱起倒在地上的她的得安。她倒是記得司沐從得安懷裏搶過她,什麼表情記不得了,後來被安置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有醫生、有司沐,她最難受的時候也沒有問司沐要過毒品,隻問他伊一在哪兒?司沐說他拋棄你了。葉歲安說哦,然後就哭。
不久之後,葉歲安被送上飛機,目的地是美國。當年的高考理科狀元,永遠也不可能拿到那張清華大學土木工程專業的錄取通知書,她被送去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上,強製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