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左兄罩要把手鐲拿去做同位素鑒定時,巴豆?知道事情不妙,假玉鐲可以騙得過盛大況的眼睛,但騙不過公安機關的同位素檢測儀,心虛之下就跑路了,可左兄罩江湖經驗老到,早在去做鑒定時就交代兩個死黨盯住他們,終於在火車站月台上將人攔下。

我目瞪口呆聽他倆交代,像在聽鬼故事,既怕,又想聽下去。

其實毛子並沒有騙我們,因為史東強確實知道一個叫巴豆的人抄走過手鐲,巴豆一開始也沒有騙我們,因為他真的曾在梨花街搜到過一個國軍家屬的手鐲,不過那家姓張,而不是姓莊,由於史東強和巴豆通過中間人傳話,四川有些土話莊張發音完全一樣,大家以訛傳訛就把目標鎖定了巴豆。

我哭笑不得,那幾天的事情並非設的套,如果沒有那一小時時差,我們和巴豆第一時間見麵後就會真相大白,但正是這一個小時讓我們失之交臂,後來巴豆在雜物間和瘦子馬看貨時,確實也拿出了手鐲,怪不得瘦子馬說巴豆耍他,因為他要看的是舍利子。可是後來一係列人物的出場,事情越來越詭異,發生了搏鬥導致陽台被弄垮,然後手鐲就找不到了。

巴豆的緬玉手鐲確實找不到了,旋即,我們被康紅等公安抓住連夜提審,沒來得及和巴豆核對羊脂玉手鐲的細節,這就是陰差陽錯。可巴豆在和史東強對口供時,倆人都漸漸明白,巴豆根本不是我們要找的線索,姓莊而不是姓張,是羊脂玉而不是緬玉。

當晚巴豆說此行一分錢沒賺到還白挨了兩頓暴打,大冤特冤,還讓史東強賠償損失費。史東強說我也挨了打可現在錢都拿不到哪有啥子損失費,兩個人在屋子裏唉聲歎氣半天,也不知誰先提議,不如如此這般……所以,後來巴豆自稱花了一天一夜時間對照我帶去的手鐲照片,其實是在琢磨在技術上能不能完成仿製,巴豆不愧為耍玉的老手,很快摸索出一套方法做到以假亂真。

而他倆聲稱留在玉屏尋找羊脂玉手鐲,其實就是要在當地造假,天下沒有什麼地方比玉屏更適合去製造一個玉手鐲了,至於玉上那道裂縫,則真如瑪麗莎所說是欲蓋彌彰。

我喃喃自語,貪念太強悍,太強悍。想不到這一連串人物包括我的貪念,終於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現在不僅這座城市傳遍了船王尋親成功在望,電視台天天直播真人秀,而且《聯合早報》《南華日報》等東南亞報紙也連篇累牘報道莊亦歸成都尋親的故事,我收了船王高達70萬的預付款,我收了陶廠長20萬的廣告費,我還驚動了一個省會城市和五個郊縣的政府官員,以及相關公安,這還不包括雲南……騎虎難下。

我使勁幹號,但並沒有哭,這就是傳說中的欲哭無淚,左哥兄罩大哥這次你一定要罩著我。

左兄罩冷冷地說,隻說莊申之是假的,沒揭發你們,就是我罩過你了,這事太大,牽動台灣問題,我小小一個治安隊隊長做不了主,我現在隻能幫你爭取一點時間讓你慢慢去想後路,你現在應該找莊家把事情說清楚,畢竟你不是造假的人,大不了把錢退給人家。

我無語,雖然我也是被騙者,但如果賠付140萬,房子沒有了,公司沒有了,奔奔都開不了,天天鬧著要去北京發展的青青肯定會越來越遠,別說LV包,漢堡包也買不起。完了,生活事業愛情統統都完蛋了,驚喜是個雙黃蛋,絕望就是雙黃連。我抬起腿就猛踢地下的巴豆和史東強,左兄罩說打死他們兩個也沒用,讓兩個死黨先把巴豆他倆拘押,然後他歎著氣,現在我也得想想怎麼給瑪麗莎解釋下午沒查出巴豆這個也是假的,總不能說碰巧儀器出病毒了噻。

我聽著自己的聲音,像另外一個人在說話,左兄,我想好了,那錢我退,哪怕一切都沒有也得退,我去找瑪麗莎說清楚。

左兄罩歎著氣,點著一支煙,包房裏升起一股煙霧,很嗆人,我抬頭看他點的不是煙,而是一張紙。我驚愕地看著左兄罩獰笑地把那張紙調換角度以燃燒得更完全,那張紙,就是同位素檢測報告數據。

左兄罩沉沉地說——你已經退不了,就算你借了高利貸還了140萬,但咋個跟莊家解釋,難道說我被巴豆他們騙了,文物總店被騙了,公安局也被騙了,市長也被騙了,大家都是草包?你又咋個給讚助商交代,你可是收了別人的錢而且合同注明必須完成這次選秀,更重要的是,你咋個給龍市長交代,你總不能說,哈哈,市長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雖然本市人民都通過電視台知道這次活動馬上要成功了,但是我們突然不想成功了,我們要成仁了,給全市人民開個玩笑,那些東南亞報紙隨便他們怎麼報道,就說中國內地人確實沒有誠信,中國政府官員也沒有誠信,海峽兩岸要不要統一也無所謂了……你要曉得,現在的事情不再是你龜兒子李可樂一個人的事了,而是,全市人民,市委市政府,公安機關,讚助商,電視台——的事情。

那張紙在煙缸裏變成灰燼,左兄罩看著它忽明忽暗,又歎了一口氣,兄罩我這次是被你拖下水了,誰讓我重義氣,能當上這個隊長,也靠當初你幫忙兄弟,更重要的是,你就是想退,大家都不能讓你退,這場戲已經開鑼了,隻有演下去,而且還要演好,雞的屁啊,鴨的屁。

我激動地說,我不幹,這樣下去遲早會穿幫,我還是要坦白從寬。

左兄罩冷笑,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最多三年。龍市長一直盼著你趕緊找到孫子,你卻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你龜兒子敢去坦白,我肯定說這事從頭到尾都?你參與策劃的,大家肯定願意相信我噻,因為,我是人民的公安。

我癱軟在沙發上,想了很久,兄罩哥你說咋個辦?

左兄罩說得很慢——首先,巴豆這個手鐲是千真萬確的;其次,再通過這個手鐲一定能找到莊家的後人,但隻能剩下一個孫子了,還得是孤兒,因為人多不好辦事;再其次,當地縣委縣政府也能出具我們需要的證明;再再其次,要讓最後的DNA檢測順利過關,那個方約瑟不好對付,好在是在西華醫大,他們醫院每次病人家屬鬧事,都是我去鏟平的。不過,再再再其次才最重要的,你得花錢消災……

多少錢,什麼,300萬?

給出300萬你龜兒子還剩200萬,我算給你聽,剛才我隊裏兩個兄弟夥肯定一人要分20萬,以後好多事情還要靠他們去鏟;刑偵大隊同位素專家至少花10萬;找那個孫子肯定得有關縣的公安民政幫忙,雞的屁是國家的榮譽,你拿出來的錢才是個人實惠,這筆得50萬;DNA那裏沒有100萬肯定不行;還有巴豆和史東強怎麼也得一人10萬;我少掙點,就80萬吧……

憑什麼還給那兩個龜兒子,沒有他倆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

現在得我們去求他倆了,要是他倆反水告訴媒體,然後一個跑越南,一個在雲南大山裏躲起,比本·拉登還難找,你就慘了,以後我們見麵就不是包房,而是牢房。你放心,等事成之後,找個理由讓那個巴豆不敢再回來,反正起一個玉販子的底很容易;史東強嘛,弄他狗日的一個人不知鬼不覺,麻袋一蒙丟怒江裏去。

我打個寒戰,兄罩哥,這個我可不敢了,咋個整都可以,但不要弄出人命來。

左兄罩哈哈大笑,說咋個可能做這麼絕,我開個玩笑的,其實等事成之後,把巴豆那雌手鐲找個借口毀掉,一了百了,這叫寧為玉碎,不能瓦全。

我萬念俱灰,和左兄罩各搬一箱茅台開門下樓,人影一閃,張傑。你在這兒幹啥子?我,樓道上的攝像頭壞了,我來看看是啥子問題。張傑鼓搗了一下,從消防通樓下樓,左兄罩冷冷地看著他瘦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