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莎說,人可以有兩個老婆,玉鐲不可能。拿眼看著我,我內心又喜又急,喜的是苦苦尋代不得的莊家傳人一下子出現兩條線索,急的是莊申之是真的,巴豆這老貨就在騙我,雲南之行擔驚受怕完全被倆老匹夫耍了,而且他和史東強已預支走了四萬塊錢。
內心還是希望巴豆這邊是真,雖然隻要找到莊家後人我同樣能得到500萬,但從兩度誘引毛子,顛簸上千公裏去綠坪,與巴豆史東強夜戰玉屏鎮,挨了打吃瓦斯躲藏在櫃子裏……半年多的經曆讓我暗自站在巴豆這條線索上,在搜親會上突然竄出另外一個手鐲,還有照片,讓我有種措手不及的狼狽。
我說,莊申之是假的,真的玉鐲有裂紋,那是我們在玉屏和人打架時留下的。
瑪麗莎不屑地看著我,玉都可以造假,裂紋也可以造假,也許巴豆先生是欲蓋彌彰。
在莊申之的敘述裏,他記事時就和母親在農村裏,父親早逝,聽母親說爺爺是國軍少校軍官,留下這隻雌手鐲作為以後認親時用,母親在他七歲時去世,他被另外一個村的膝下無嗣的一戶人家收養,等他15歲時這戶人家老兩口雙雙過世,他就考上縣裏農機學校。
我們迅速通過縣政府了解了莊申之最先落腳的小村莊,由於大部分老人都走了,剩下兩個人記得,莊申之母子是上世紀70年代末來到這個山村的,平時就在山上守林,和村裏人接觸很少,不過確實聽說是反動派軍人家屬,等那女人死後,莊申之就被一百多裏外另一個村子的人收養。而後來收養莊申之的那個小村子,大家都證實莊申之是七八歲時來到這村的,但從何而來,背景怎樣,畢竟也過了二十來年,當初老兩口也沒說,死了後大家就更不清楚了。
不過縣民政局的大姐肯定,從曆史資料查找出來的證據,這個莊申之的父親就是當年從省城下放到這個縣的,然後和另一個女知青成婚生下莊申之。這次也是縣民政局在上級領導指示下,為了配合我們尋親特意查找了文革以前的資料,才發現有個叫莊申之的符合條件,一問之下,還真有一個手鐲。
雖然還缺乏鐵證,但各種信息似乎有利於莊申之,畢竟他是活生生站在麵前的一個人,玉鐲、照片、民政部門的間接材料。隨後在巴豆和莊申之對簿公堂的過程中,巴豆大呼小叫,這人是騙子,他的手鐲是假的。莊申之說,你才是假的。倆人就真的假的庭辯十數個回合。
方約瑟說,等莊亦歸老先生把DNA樣品送到這裏來,一測就知道莊申之是不是真的了。
瑪麗莎反複思量,莊先生病重美國,DNA最快也需要一周之後才能送到,何況現在還有十個人在等待排查,我們的工作是提交一個正確的人讓莊先生印證DNA,而不是讓病榻上的莊先生提供DNA再給這些人排著隊化驗,萬一全都是假的,豈不成了台灣甚至東南亞商界最大的笑話,太不像話了,太兒戲了,我們不能因為出現這個小插曲就停下,理論上,真正的莊家親人還有可能出現,對我而言,一個手鐲、一張照片根本不是鐵證,讓他們盡情表演。
一直沒說話的左雄昭笑了,你們這些文化人繞來繞去,沒一個得要領,這兩個手鐲裏肯定有一個是假的對不對,但哪用得著莊先生提供DNA,我現在把兩個手鐲都帶走,到局裏刑偵大隊化驗室一查同位素,半天結果就出來了,同位素檢測能精確到,這手鐲到底是哪個朝代、哪個皇帝、哪個礦山起的料,和查指紋一樣準確。
左兄罩說得有理,同位素檢測相當於無機物質的DNA檢測,如果莊申之手鐲是假,人也就是假的,如果巴豆是假,那麼莊申之就有可能是真。我想起一個開影樓的朋友,讓他來取走照片。
傍晚時分,左兄罩就帶著檢測報告回來了,他把單子往瑪麗莎等人麵前一摔,說已經找人把莊申之打了一頓,那貨被打了後居然還說想要回那個手鐲,說花好多錢。盛大況激動地問怎麼查出來的,左兄罩哈地一聲,你們文物專家眼睛再厲害,也比不過現代高科技刑偵手段,我們局的專家查過之後對我說——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那手鐲不是後周的,是上周的,上周才打磨出來的。
莊申之花了一萬六,找到送仙橋的文物販子做了這個手鐲,由於采用了激光上色、電腦光譜仿舊等現代工藝,連那個扣上雄手鐲的玉槽,也是用電腦掃描再用手工用麂皮一點點磨砂出來的,看上去以假亂真,連盛大況這樣有三十多年鑒定經驗的人都騙過,可是在公安局刑偵儀器下仍然露餡,雖也是上等羊脂玉而且工藝精湛,但同位素的碳元素測試顯示出起料的時間不超過一年,而製作的時間不過一周。
可莊申之怎麼知道這雌手鐲的形狀、尺寸、色澤、內紋,怎麼會這麼清楚?
左兄罩冷笑,那些跑過來又唱又跳的人雖是瓜貨,但人不壞,稍微多個心眼就曉得,你們把這手鐲的資料傳給各縣公安民政,整得和通緝令一樣,其實要從政府部門知道這些數據很容易,誰不想本縣出一個船王的兒子孫子,好去增長雞的屁,你們信不信,現在連各縣的書記縣長都偷偷幫忙造假,你以為莊申之是哪個,根本不是他說的啥子從小跟著母親看山林,我下午就調查了,他其實是縣……我大驚失色,哪你打他一頓不是得罪人了麼,左兄罩說,老子不怕,他們書記的兒子酒後駕駛撞了人跑球了,縣長的兒子帶頭搞淫亂吸毒我還沒去抓他,哼,現在是老子掙錢的時候了。
瑪麗莎和盛大況等台灣省來的見左兄罩一下午就搞掂此事,而且過程生猛,一個勁誇大陸公安就是神勇啊,左兄罩摸著肚子哈哈大笑,比你們娘娘腔的國軍稍微強點,俗話說,給我三千公安,我能收複台灣。
左兄罩讓我請他喝酒,我說公司旁邊剛開了一家火鍋味道太好了。吃火鍋喝酒時左兄罩嫌那瓶五糧液有假,我一拍腦門,哎呀,前兩天我就讓杜丘去買了兩箱茅台在公司放著,茅台好,不傷肝。左兄罩瞪眼嘉許,你娃現在學乖了。其實我根本沒有買,趕緊打電話讓杜丘去買兩箱茅台放在公司裏。剛掛上,這時開影樓的朋友來電話,照片是PS過的,電腦技術很高,隻不過忽略,桃花開的時候,蘋果樹上不會結出蘋果。
吃完火鍋,左兄罩叼著牙簽跟我到公司取茅台酒,他在我公司看了看,歎了口氣,說你這家公司不大,但真的很賣力,可樂你不容易啊。過了一會兒,我說回去了,左兄罩說不急,喝會茶再走,閑三搭四說了一會兒,我說兄罩哥我真的要走了,青青表姐來過之後,青青整天說要去北京發展當演員,我不同意,她還跟我吵架。他斜眼睥著我,臉冷冷地,你現在還有心思管女人的事情。
我說不管不行,北京演藝圈潛規則太厲害了,我把她送北京去,她找到了北京,我就找不到北了。
左兄罩還看著我,看得我發毛,我說左兄你不要這麼看著我好不好,瘮人。
他看著我,緩緩說,我不知道還能這樣子看你多久了,恐怕以後就沒有什麼機會這樣看你了。
我真的有些發毛,聽他一字一句說——巴豆,那個手鐲,也是假的,不是後周,而是上周的。
我知道這龜兒子喜歡嚇人所以大笑,左兄莫開玩笑,要是老哥你還想要茅台就說話。這個茅台就是比五糧液好,好不在味道,而在於不傷肝,現在政府官員包括你這樣的捕快,看上去風風光光,其實也受氣得很,那次市長讓你烤根火腿你還不是屁滾尿流,還有開發區書記這次和交通局局長之間的梁子,哎,你說要是我掙了500萬,是不是該請你去趟歐洲九日遊……
我渾身冒汗,帶著哭腔,左兄,你剛才說啥子喃,巴豆咋個會是上周的。
左兄罩目光如刀,食指遙點我,不說話隻搖頭,然後撥通一個電話說把人帶上來。
巴豆和史東強鼻青臉腫跪在我們麵前,痛哭流涕地說我們也是無奈啊,左兄罩上去踢了一腳,啥子無奈,是無賴,跑,老子給你們保證,隻要你兩個還是有機物老子就能找到你們,曉得人民公安的厲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