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遺忘掉遺忘的遺忘(2 / 3)

或者說,伯恩的慣性,就是遺忘。

遺忘不是沒有發生過,隻是暫時記不起。

當被遺忘的場景在遺忘慣性之中的法尼西伯恩麵前重現的時候,被他遺忘的那些事,就會再次浮現。

譬如,那片葉子。

伯恩每天都在遺忘,昨天對他而言從不存在;

也許今天對於他來說,也從來沒有存在過,因為每一個他所正在體驗的今天都將會是明天的昨天。

所以,伯恩也沒有未來。

————

他的未來,在那片葉子上。

伯恩在十二歲的夜空下想了很久,他想要為自己留下些可以刺激自己記憶的東西,於是,他想起了那片葉子。

女人在伯恩五歲的時候,開始教他寫字。這些,如今都已經被伯恩當作自己的昨天被慣性遺忘掉了。

如今,伯恩依靠被遺忘掉隻剩下慣性的手,寫下可以讓自己可以相續為繼的記憶。

“看見這句話的時候,你就會記起被你遺忘的昨天。”

————

在伯恩十二歲之後的每一個早起的清晨,他都會發現自己左手的手心裏,緊緊握著的那片枯葉。

在伯恩每次好奇著拿起這片自己生命中“第一片枯葉”的時候,上麵的文字都會令他如有雷擎。

三個月之後,伯恩終於記住了這片枯葉,借著這片枯葉,伯恩有了三個月的記憶,枯葉成為了他所有記憶的線索。

三年之後,當伯恩不小心將這片枯葉壓在自己裝滿鬆杉樹葉的枕頭下時,自己曾在床上起來後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而後驚慌失措的尋找它。

尋得之後的伯恩發現,那一天的早上,不是枯葉讓他找到了他,而是他找到了讓他尋找的枯葉。

他的記憶終於不需要那片葉子的線索了。

伯恩不會再遺忘

伯恩不想再遺忘。

於是,不遺忘成為伯恩三年來的慣性。

不遺忘的慣性令伯恩忘記了遺忘。

於是,這種慣性,就變成了遺忘掉遺忘的遺忘。

————

菲爾迦蘭此刻不在伯恩的身邊。

伯恩站在火神雕像麵前暗自出神的時候,不甘寂寞的菲爾迦蘭已經不知道去向繁華的威爾桑妮諾的何處了。

伯恩用迷離的目光看著自己手中的紫藍色玫瑰,用溫柔如此刻初春之風的語氣對著麵前的紫焰玫瑰喃喃道

“花園裏所有的花都學會了遺忘。。。唯獨沒有你。”

伯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威爾桑妮諾人聲鼎沸的城中心,凱塞德普輝煌明媚的廣場上,西塞貴族的少爺們正在一片升騰的歡聲笑語中結伴遊玩在他們的帝都。

————

伯恩發現自己可以令世上的萬物將一切遺忘。

那是在伯恩發現自己不會再遺忘的次年十六歲的初春。

那時,距離伯恩在坦桑費羅仲夏的夜空中與女人不辭而別隻有一個季度的時間。

在那之前,女人正在初春的神之花園中等待著紫焰玫瑰再次輪回時的又一次開放。

“在這裏,花開花落我一共看見了三次。”

站在神之花園之外的伯恩對著忙碌在花園裏等待紫藍色花海的女人如是說道。

“光陰女神賜予的花,你已經看過了十六年。”

女人漫不經心的遊走在群花待放的花園之中,頭也不抬的回應著。

“。。。我的確善忘,也許,是那個並不存在的光陰女神不想讓我記起。。。如同我不記得這裏已經開過我生命中全部十六年的花”

“忘記了什麼並不要緊,關鍵的是,什麼東西你忘記不了。”

“。。。這裏的花如果忘記了開放呢?”

“開放是它們的使命,使命是無法被遺忘的。”

“如同你對光陰女神的信仰?”

“如同我對光陰女神的信仰。”

“。。。如果有機會,我真想親眼看看花的遺忘,會不會跟人一樣,什麼都記不得了,卻唯獨隻會記得開放。。。”

女人依舊在花園裏遊走,每一處可以開放紫焰玫瑰的地方都關照得仔仔細細。

伯恩將最後的話落在神之花園之前的時候,一大片紫藍色花徑上含苞欲放的花蕾在那一瞬間傾數枯萎。

女人停住了在花園中遊走的腳步。

伯恩碧藍色的眼睛在一瞬間睜得老大。

神之花園中,隻有一朵花沒有在伯恩的話語聲中枯萎。

女人抬起頭,看著在神之花園之外的少年。

伯恩在短暫的失神後好像想到了什麼。

“也許,自己擁有了讓世界遺忘的能力。。。”

光影之森外,光陰女神殿的白光在伯恩令百花凋零的那一刻,光芒驀的熾盛起來。

原大陸上,即將有十道光彩各異的光芒升起來的某處,另一雙眼眸在光陰女神殿熾盛的光芒中在那裏驀的睜開,一聲歎息在眼眸沉靜的注視中緩緩響起

“你。。。終於再次醒過來了。。。”

————

“讓神之花園裏的花,遺忘掉被遺忘的開放。。。讓眼前的女人,遺忘掉方才發生的事情。”

伯恩試探著在神之花園的外麵說著。

一瞬間,被遺忘掉開放的百花再次盛開起即將開放的花蕾,停住腳步的女人再次遊走在神之花園之中。

在伯恩啟程離去的前一個月,女人在夏初時節的神之花園心事重重的遊蕩著

“光陰女神啊。。。請不要讓百花再次凋零,那樣的場麵,真的。。。是太可怕了。。。”

這天正是從初春到夏初的三個月,女人記起了,被伯恩令自己遺忘掉的三個月前,百花凋零的景象。

伯恩看著當天在神之花園裏神色匆匆的的女人,心中升起了一絲淡淡的同情和不忍。

“遺忘的滋味,你也享到了。。。隻是,你的遺忘可以被找回。。。那,我的呢?”

伯恩看著當晚夏初坦桑費羅城寧靜的夜色,對自己有些悲哀的說。

一個月之後,伯恩帶著不知因何使命而未曾凋謝的那一朵紫焰玫瑰在夜色的掩護下“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