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遺忘掉遺忘的遺忘(1 / 3)

從拉布村離開之後的第五天的中午,伯恩終於帶著菲爾迦蘭來到了奧米爾帝國新的都城,威爾桑尼諾。

一尊手裏緊緊握著一團騰騰燃燒著火焰的火神雕像無比堅挺的屹立在威爾桑妮諾的凱塞德普廣場之上。

神像足有兩人高,淩厲的胡須好像燃燒著一團熾烈的火焰。

火神雕像的雙眼炯炯有神,圓睜的雙眼仿佛正在向外噴射著火焰,又仿佛是盯著每一個參觀他的人在看。

伯恩被這尊雕像吸引住了目光,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走向廣場中心的火神雕像,深藏在懷裏的紫焰玫瑰此刻驀的在他的懷裏顫動了一下。

伯恩將紫藍色的玫瑰從懷裏掏出。

淡淡玫瑰的香氣從紫藍色的褶皺之中肆意的撲向伯恩的鼻孔,伯恩看著它的眼神卻充滿著困惑和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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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是在遺忘之中走過的少年,他記不起自己的昨天,所以他沒有了過去。

當伯恩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伯恩在自己九歲時,第一次從女人的口中聽聞了坦桑費羅城的曆史之後,自己那一天的腦海裏,總會浮現起各種奇怪的畫麵。

這樣的畫麵跟自己出生之時清楚地記得自己叫什麼,自己又為什麼如此肯定光陰女神從未存在過的感覺有著某種說不出的相似之處。

這樣的感覺,也隻有九歲時,女人跟伯恩講起坦桑費羅城曆史的那一天才出現過。

三年後,在一個晚秋蕭瑟的黃昏,伯恩終於在一片光影之森的枯葉裏窺曉出了一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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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十二歲的伯恩,為了抵禦坦桑費羅即將到來的寒冬,跟著已經三年沒有再喋喋不休的女人再次來到了光影之森撿拾過冬的柴火。

女人在三年間沒有再繼續教導眼前的男孩,她隻是日複一日的做起男孩還未到來這個世界時,自己每天都在做的那些事。

伯恩在這三年清閑的時光中每天都過得充滿新意。

伯恩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光陰女神並不存在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不會遺忘之外,伯恩從出生開始到他十二歲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它不僅僅隻是新的而已,對於伯恩來說,那是一種全新。

十二歲的伯恩,在跟著一個自己從來不認識的陌生女人在光影之森的枯林裏撿拾過冬的柴火的時候,光影之森裏唯一存在著的一片枯葉被光影之森中輕柔吹拂著的微風帶到了他的手中。

枯葉清脆纖薄,顏色是還沒有變成黑色的深褐。

伯恩用兩根手指握住葉柄,仔細端詳起手中的這片枯葉。

端詳的時候,伯恩從不同的角度看著出現在他生命中的第一片枯葉。

伯恩好奇地輕輕的將葉麵捏在兩根手指之間,而後開始不懷好意的揉撚。

在伯恩眼中,手中的枯葉仿佛經不起自己輕輕的一捏,然而事實卻全非如此。

想象中,手中那片深褐的枯葉破碎的聲音沒有出現,一層薄薄的塵灰被伯恩的兩根手指揩在柔軟的指肚。

深褐的顏色淺了幾分,泛黑的顏色隻是時間用來唬人的土。

深褐色中有著一指黃褐色的枯葉此刻在伯恩的手中。

伯恩的心中升起一絲異樣,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於是他將枯葉揉搓的更加用力。

伯恩指肚上沾滿了薄薄的灰,淺灰斑駁了曾經隱藏在這層薄灰之下歪斜的文字。

伯恩在看見枯葉上的文字時,眼睛驀的睜大。

他盯著枯葉上的文字看了很久,臉上的表情在冗長的思考中變成充滿嚴肅而痛苦的愁容。

當群星的光芒閃耀在伯恩對著枯葉思索而無情消逝的時間中時,伯恩的眼眸終於恢複了一抹屬於它的光采,

而後,伯恩精致的麵容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

原大陸史前兩千七百五十六年,一個男孩在他十二歲的一個晚秋蕭瑟的晚上,發現了自己身上藏著的秘密。

在他發現這個秘密之前,他生活過的每一天,除了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外,都無比輕鬆。

在那天之後的那個男孩,每天夜裏入睡的時候,左手的手心裏都會緊緊地握著一片他永遠也揉搓不碎的枯葉。

枯葉的背麵,男孩在那天“初次”見到這片葉子之後,用工整的凱利斯體(原大陸遠古書法的一種文字體)在上麵寫道

“看見這句話的時候,你就會記起被你遺忘的昨天。”

在這片葉子的背麵,歪歪斜斜的幾個大字毫不相稱的浮現在工整的凱利斯體之後

“練筆——伯恩生命中的第一片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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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桑妮諾凱塞德普廣場上的火神雕像,在百年之前被觀禮神王戰穀世紀之戰的西塞工匠雕刻之後,已經在這個經久信奉著火之神王的人族帝國屹立了兩百餘年。

伯恩此刻看著這尊栩栩如生的雕像暗自出神。

四年前,坦桑費羅城一個蕭瑟的晚秋黃昏,在光影之森法撿拾柴火的法尼西伯恩在一片枯葉的震驚中,發現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秘密。

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竟然一直都是在遺忘之中。

女人不知道,男孩更從無感覺。

若不是他把玩了被自己誤認為是他生命中第一片的枯葉,而發現了上麵那句曾經被他遺忘的,自己在女人五歲教他寫字時,自己親自寫下的那句話時,也許伯恩還會在這種遺忘之中逗留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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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看見那片枯葉,伯恩就時常回憶起自己的從前和自己的現在。

他開始思考起,為什麼自己會不由自主的跟在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陌生女人之後而不覺得唐突,反而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正常;

他開始思考起,這個每天都會去照顧一大片花園的女人到底是誰,自己跟她又是什麼關係;

他開始思考起,昨天的自己到底做了哪些事,去了哪些地方,又見了哪些人。

思考的結果,是他全然沒有得到結果,隻有自己的名字和對光陰女神的否定在他的腦海裏紋絲不動。

他依靠慣性而活了。

遺忘是一種慣性,伯恩的所作所為也是一種慣性。

慣性讓他之前忘記了思考和疑問,所以當十二歲的他開始思考時,他已經被十二年的慣性衝走了所有的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