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之後,李時珍仍由父親陪同,再次上武昌參加鄉試,這一次又以失敗告終。父親送兒子回家以後,掩飾不住失望的心情,憤憤地離家行醫去了。

6年麵壁的勞累,科舉失利的苦惱,困擾著李時珍,他病倒了。他患的是當時叫“骨蒸病”的肺結核,咳嗽不止,時而咳出血來。他全身發燒,身上火燎燎的,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新過門的妻子吳氏急壞了,不知如何是好。李時珍找來醫書翻閱研究,自己開了藥方,吃遍了柴胡、麥門冬、荊介這些書上說能治骨蒸病的藥,誰知病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重了。

幸虧這時父親行醫回來了。父親聽妻子張氏說兒子患了重病,馬上進屋探病。父親望著臉色憔悴的兒子,心裏十分難過,怪自己不該在兒子生命攸關的時刻外出,使兒子的病拖了1個多月沒有得到很好的醫治。他趕緊摸了摸兒子的脈,雖然脈息如疾雨沾沙,病蠶食葉,澀而無力,但無死相,還有希望。他忙坐下來仔細探視。李時珍看著父親為自己診病,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有救了。李時珍從小就佩服父親的醫術,他在10歲前,身體十分虛弱,全靠父親用藥調養,10歲以後身體才好起來。父親摸脈以後,詢問兒子這1個多月來吃了些什麼藥。

李時珍把自己開的藥方給父親看,父親搖了搖頭:“錯了,錯了!柴胡雖是治勞乏羸弱之藥。但勞有五勞。若勞在肝、膽、心,是必用之藥;或者,脾胃有熱;或者,陽氣下陷,柴胡也是引清氣、退熱的必用藥。但是,惟有勞在肺、腎者,不可用柴胡。你既有肺熱,又在病中新婚,腎勞而虛。此二者柴胡都是禁藥,難怪你的病勢越來越沉重。”

父親說完,立即開了一個藥方,隻有黃芩一味藥。李時珍心中好生奇怪,但也不敢多問。

說來也怪,吃了父親開的藥,第二天燒就退了,咳嗽也好了些。又喝了幾天父親開的黃芩湯,竟能下床行走,咳嗽病也痊愈了。

李時珍想起自己從小對醫藥就抱有極濃厚的興趣,父親一味黃芩治好了自己患了1個多月的沉疾,使他對父親的醫藥學佩服得五體投地。想到考場上的失利,他不由得萌發了學醫繼承祖業的念頭,但被父親斷然拒絕。父親嚴厲地告誡他:“科舉雖然兩次受挫,但不能垂頭喪氣,還要作最後的努力,你天資聰慧,再苦熬3年,一定能功成名就。”

李時珍望著父親堅定的信念,聽到那不容商量的口氣,隻得歎了一口氣,不作聲了。為了李氏家族的榮譽,為了改換門庭,他不得不收起學醫的念頭,再苦鬥3年作最後一次拚搏。

3.棄文從醫

明代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一個秋天月夜,在浩淼的長江上,一葉孤舟順水漂流。李時珍和父親坐在船頭,喝著悶酒。李言聞望子成龍的科舉夢又一次破滅了,他想不通兒子才華四溢、滿腹經綸,竟然不為主考看重,落得個榜上無名,第三次赴武昌應鄉試,仍然失敗而歸。

李時珍看著父親麵色憔悴、神情沮喪的樣子心裏很不好受。為了轉移父親的情緒,他把一直藏在心裏,已經思考多時的醫學問題談了出來。他對父親說:“《孟子·告於篇》上講:‘心之官則思,’《內經》上也說:‘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這兩部書裏都是說,心髒是主管人的思維活動的。兒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覺得不對。本來,《內經》上說過,‘腦為髓之海…… 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疫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按這種講法,是人腦主宰我們的視覺、聽覺和運動器官的。再往深處想,我們思考問題時,是心在想,還是動腦子想呢?讀書讀久了,是頭昏頭痛,還是心昏心痛呢?顯然這主要是前者。所以,兒以為,腦才是六神之府,思之官。”

李時珍這番獨出心裁的言論使父親頗為震動。《內經》是祖國最早的一部醫學典籍,產生於戰國和秦漢之間,它運用精氣、陰陽、五行學說,總結和闡述了中醫的基本理論,兩千年來中醫理論的發展,可以說都起源於《內經》。《內經》上提出的心是思之官,千百年來有學問的人都視為真理,醫經、儒經都這麼敘說。兒子卻敢向傳統挑戰,提出懷疑,真不簡單!李言聞並不保守,他仔細一琢磨,兒子所說何嚐沒有道理。李言聞不由得感歎:“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我這幾年來,天天督促兒子麵壁苦學,盡了最大努力,發奮讀書,幾乎丟了命。但是,老天不遂人意,3次應試都名落孫山。萬萬沒有想到,兒子僅憑著家族的影響,自己平時關於醫藥學有意無意隨便說說,就記在心裏,對‘心之官則思’竟動了腦筋,作了如此深刻的見解。自己行醫數十年,也曾著書立說,但對於這麼重大的醫學問題,卻從未產生疑慮,真是庸才!兒子果然聰明穎悟,才智過人,勇於探索。其實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既然兒子在醫學上能夠如此鑽研,何不讓他跟著我學醫呢?別讓他像我那樣了,為了科舉白白耗費了青春,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