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請讓我們並肩戰鬥!”薛正虎微笑著伸出了手。
柳君臨猶豫了片刻,把自己的右手蓋在上麵,蘇鵲也把手放在了柳君臨的手上……
校園裏的陽光很好,風很大,吹得柳君臨的風衣獵獵作響。蘇鵲和薛正虎護在他的左右兩邊,施法驅散那些被怨氣控製的學生,一路朝7號樓走去,遠處隱隱約約地傳來槍聲,似乎有外人闖進來了。
電梯緩緩地把三個人送到了28樓。爬上29樓的時候,蘇鵲和薛正虎暗暗召喚了結界,今天的這一戰,不拚個你死我活,誰都別想離開。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陽光,29樓黑影幢幢。三個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目光堅定而決絕。
過了許久,走廊深處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三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聲音的方向轉過頭去,側耳傾聽。
“她來了。”柳君臨輕聲說道,卻沒有聽見回應。他忽然感覺有一絲一樣,一轉身,發現蘇鵲和薛正虎都不見了。
這時他忽然感覺頭頂有什麼東西在動,抬頭一看,蘇鵲和薛正虎已經被頭發勒住脖子吊在了天花板上,血紅的舌頭耷拉下來,一句咒語也念不出,隻是拚命地蹬著腿掙紮。
柳君臨大吃一驚,他左手一揮,一道劍氣噴薄而出,“唰”的斬斷了頭發,兩個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捂著脖子不住地咳嗽。
“出來吧。”柳君臨沉聲說道。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抬頭看的時候,一個穿著紅布鞋的小女孩慢慢走了出來。她長得很漂亮,兩隻羊角辮俏皮地翹著,隻是那雙眼睛,顯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冷酷。沒有鐵麵人鬥篷的掩護,她是輕易不能走出黑暗的。在這個怨氣凝集的嬰兒溝,她有無數的身體可以用,現在她隻是借用了這個小女孩的軀殼。
“你到底是誰?”柳君臨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難道這個小女孩,便是一切恐怖事件的主謀?
“嗬嗬。”小女孩掩著嘴笑了笑,“君臨,我是你的……姐姐啊。”
姐姐?死去的姐姐柳盈盈嗎?難怪她要殺他,正是因為他,才讓她喪失了活著的機會。在這種凝集了九萬年愛恨情仇的地方,每一點恨,都可能膨脹。
“姐姐,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嗎?”柳君臨手中的長劍緩緩地消失了,他的心口一陣空落落的疼。
“是的,都是因為你。”小女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奶奶隻想要個孫子,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麼會夭折,淪落到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做了孤魂野鬼呢?”
“你恨我嗎?”柳君臨忽然問道。
小女孩仰麵看著他,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輕歎一聲道:“其實我,便是彩衣仙子頭發的轉世啊。”
“彩衣仙子頭發的轉世?”柳君臨想起玄機道人的故事,彩衣仙子的滿頭銀發,最終都變成了青絲,那是她留在人間的恨啊。
“是啊,那份恨流轉了九萬年,它本想轉世為人,體驗一下家的溫馨,享受一下天倫之樂,以此來撫慰那顆受傷的心。”小女孩閉上眼睛,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可是它失敗了,因為人間的事情,更殘酷!”
原來這才是恐怖的緣由。彩衣仙子將滿腔的怨恨注入到頭發裏,讓它在人間不斷地發泄、殺人,而當頭發轉世為柳君臨的姐姐的時候,這份恨本來可以依靠親情的力量逐漸化解的。隻是無故的夭折讓它的怨恨變本加厲,充滿怨念的頭發變成了這裏真正的主人,正是它,把清朝末年以來的“嬰兒路”轉變成了現在的“青絲道”。
“對不起。”柳君臨很認真地看著她,輕聲說道。
“對不起?哈哈。”小女孩忽然歇斯底裏地大笑起來,“是的,你應該說對不起。可是你知道嗎?你對不起我的,不僅僅是十幾年前的謀殺,而是——”
小女孩惡狠狠地盯著他,眼神裏似乎要迸射出火焰來,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九萬年前的背叛!”
“什麼?”柳君臨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
“不錯,你就是九萬年前那個負心的青衣男子,冥王的轉世!”借著窗外微微的光線,柳君臨看到她緩緩地舉起一把手槍,她的姿勢很吃力,也很笨拙,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執著。
真相竟然是這樣!彩衣仙子和冥王變成了如今的柳盈盈和柳君臨,九萬年前的愛恨情仇今天竟然要以這樣一種兄妹相殘的方式作了斷!
蘇鵲和薛正虎麵麵相覷,內心翻江倒海,這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柳君臨哽噎道,他閉上眼睛,臉上緩緩地流下淚來。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轉世來到人間,又是為了什麼呢?”小女孩饒有趣味地看著他,“不過無所謂了,你知道嗎?我現在殺你,卻是為了你好,因為你是冥王,你死了,就可以回家了。”
“死了,就可以回家了嗎?”柳君臨喃喃地問道。
“是的,你都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實話告訴你,現在冥界大亂,過去被你驅逐到人間的九王趁你不在,已經在人間死去,回到了冥界,想要奪回王位,他依靠修羅王蕭重天的輔助,大概已經打過了奈何橋,冥界使者肯定是抵擋不住的,現在保你不死的人,才是真的居心叵測呢。”小女孩看了看一臉茫然的蘇鵲和薛正虎,“君臨,你記住了,姐姐恨過你,可是這一次,卻是真的為了你好。”
她用稚嫩的小手,緩緩地扣動了扳機。
“砰!”
鮮血濺上了柳君臨的臉,他茫然地看著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閱微草堂筆記》裏說,對付惡鬼的戾氣,子彈的罡氣才是最有效的工具。”葉景龍一邊把槍別在腰上,一邊從地板下鑽上來,跨過小女孩的屍體,幹淨利落地把她掉在地上的槍撿起來,“看來她也知道。”“想不到小張的槍被她偷走了,幸虧來得及時,”葉景龍拍拍柳君臨的肩膀,“不用難過,她也許曾經是你姐姐,不過吸收了那麼多的冤魂,她早就不是原來的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女孩了,是惡鬼,就總要除去。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隻是想要活下去,我們這麼對她,也不過是想活下去,你明白嗎?”
柳君臨茫然地搖了搖頭。
校園裏終於又恢複了寧靜,可是有些人,卻已經不在了。這些人在不知不覺中轉入輪回,也在不知不覺間匆匆離去。幾人歎息?幾人落淚?
太陽依舊升起。
警察局長葉景龍因為這件大案的破獲,已經調到省公安廳了。而學校方麵在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後,為了平息學生心中的恐懼,特地把原來“青絲道”作祟的29樓開辟為通宵自習室,如今上麵人來人往,遠比底樓更加熱鬧,更有好事的學生把電飯鍋一類的廚具搬了上來,原來怨氣凝集的“青絲道”現在儼然變成了一個溫馨的大家庭。
而古墓的“鬼殺陣”,也因為“青絲道”怨氣的消除而不攻自破。至於老宿舍樓,經過精心翻修,儼然變成了文物。
……
柳君臨坐在當初和何曉依見麵的小樹林中,對著石桌上的一把水果刀發呆,蘇鵲和薛正虎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左右,各懷心事,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真是難以置信,眼前的這個帥氣的男孩,竟然就是冥王!蘇鵲托著腮想道,看來自己的師父和玄機道人都受了九王的蒙蔽,他們竭力想保這個少年不死,其實隻是阻止他返回冥界,想趁機奪他的位子,甚至不惜以大光明劍的劍魂來封印他。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呢?雖然校園的恐怖事件結束了,但是冥界的安定,他們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啊。他們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柳君臨自殺,可是柳君臨不死,冥界就會大亂,這場浩劫將會給六界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失,而且時間一久,劍魂一定會再一次反噬他的靈魂的。
這個世界真是荒唐!生存還是死亡,他們再一次陷入這個兩難的抉擇之中。
柳君臨一把把水果刀抄在手裏,橫在脖子上。
“不要!”薛正虎想要去奪刀子。
“別過來!”柳君臨吼道。
“君臨,你這是幹嗎?我們費盡力氣救了你那麼多次,你就這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嗎?”蘇鵲的眼睛裏有液體在閃爍。
“對不起,我也不想死。”柳君臨輕聲道,“可是相對於整個冥界的安危,我的性命微不足道。更何況我曾經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必須付出代價!像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可憐!你們都是好人,會長命百歲的!”
“君臨,求你不要衝動!”蘇鵲滿臉都是淚水,“我們再想想辦法,好嗎?”
“對不起!”柳君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希望你們都能夠好好活著,不要再卷入六界的是是非非之中。”
雪亮的刀子飛快地抹過了脖子……
隻聽見一陣尖銳的摩擦聲,水果刀在脖子上濺出陣陣火花,卻並沒有劃傷。柳君臨詫異地看著手裏這把鈍了口的刀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笨蛋!別人說什麼,便是什麼嗎?”他聽到自己的胸腔裏有一個粗獷的聲音說道。
“你是……魔王?”柳君臨小心翼翼地問道。
“做冥王要是做到你這個地步,也真算是笨到家了!”那個聲音繼續罵道,“如果我說你不是冥王,你信不信我?”
“我……”
“哼!想知道你的姐姐為什麼會被區區一顆子彈打得魂飛魄散嗎?”
“為什麼?”
“因為你在那個牌位上,寫下了我的名字。”那個聲音頓了頓,“其實在她的心中,恨已經消了。那個牌位,叫做‘愛碑’,是彩衣仙子的寶物,如果在她名字的另一邊寫下一個真正愛她的人的名字,她的恨就會漸漸消失。其實,要消除一個人的恨,最有效的,便是愛。”
柳君臨點了點頭:“我懂了,可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人不該不明不白地活著,也不該不明不白地死去。”魔王的聲音低沉,“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要走了。”
“走了?你要去哪裏?”柳君臨問道。
“我隻不過是魔王的魂魄,以我的力量是沒有辦法衝破大光明劍的封印的,我之所以在這裏存在了這麼多年,隻是不甘心這麼不明不白地離去。現在她的恨消了,我也要消失了。”柳君臨的身體瞬間發出點點細微的熒光,那光芒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柳君臨漸漸看不見了,隻有一大團耀眼的光芒靜靜地騰起在樹林中間,“你好歹也算是她的弟弟,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我將用魔力把我的魂魄和大光明劍的劍魂一齊湮滅。記住,無論你是誰,都要好好活著!”
魔王忽然咆哮一聲,強烈的劍氣從柳君臨的身體裏迸射出去,沛然如江河不斷的純陽天罡轟鳴著化作十道銀虹,將方圓幾裏之內的樹木全部攔腰斬斷。蘇鵲和薛正虎及時地伏在地上才沒有被劍氣所傷。光明驟然黯淡下來,柳君臨捂著胸口,一臉茫然地跪在了地上。
六界之中人人覬覦的劍魂,和魔王的魂魄一起,灰飛煙滅。
三天之後便是周末。在寢室裏周末是很難看到人的,他們不是跑去自習便是陪女朋友出去玩了。
柳君臨一大早就被蘇鵲叫出去逛街了,按照她的話說就是陪他散散心,省得想不開自殺。這樣一來搞得薛正虎在寢室裏鬱悶了一天,電影看不進去,遊戲也不想玩,就那麼一個人呆著,要多無聊有多無聊。這兩個沒良心的家夥,出去逛街也不知道叫上自己,咋就不怕自己自殺呢?
百無聊賴之際,他悄悄登上了法術界的網站。這個網站極其隱秘,一般人別說進入,連網址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