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庾澄慶:哈能量的“庾”眾不同(3 / 3)

田歌:它的殘酷性就是不可控。

庾澄慶:對,所以我常常對我的學員們講,什麼叫你不要緊張,你就是會緊張嘛,有什麼方法讓你不緊張,或者讓你的表演維持一個水準?就是練習,你練習一百遍、兩百遍,你上台就不會出問題,就算你緊張,問題都會降低。

田歌:我知道你是中國饒舌第一個人,但我想問你,你認為庾澄慶更長久還是哈林更長久?

庾澄慶:我覺得是這樣子,其實這些工作,比如說做音樂,或者主持節目,它應該是站在人生的一個段落,一個階段,它可能會長,可能會短,可是最後你還是要過生活,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庾澄慶,至少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這個名字有一個意義話,它會比較久一點。

田歌:庾澄慶更經典一點,哈林確實創新,這作為創作來說很重要,但是你創作了一個沒有生命力的東西,是不是為創新而創新呢?

庾澄慶:我覺得這是人的階段,人在某一個階段他不會去想這麼多,就像我後來做唱片,我為了改變而改變。我每做完一張唱片我就想,我下一張要做不一樣的,一直到我會做的我都做完。那時候我覺得好緊張、好惶恐。後來我才想到其實我們做東西不是純粹地求新求變,或者是感官上的刺激,而是真正能夠寫出自己的感受,然後能打動別人,我覺得這個是比較長久。也就是說我們不管怎麼樣,在台下還是要過日子,那個才是真正長久的東西。

到死都要十八歲

田歌: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頑童,後來看《中國好聲音》,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像燃燒著的火焰一樣。但在看了很多關於你的資料後,我又覺得有點意外,你在一些談話裏總是講到“老”,“我還能唱多長時間”。

庾澄慶:這個沒辦法。我家裏明明很傳統,而我又在玩很西方的東西,很冒險很反叛的音樂,其實我現在的心智年齡、思想年齡跟實際的年齡不太能夠融合。可事實上有一些現存的狀態你也沒辦法否認,所以我也難免會考慮到,看事情有不同的角度。但是我也常常用一個樂觀的狀態去說,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有規則的,就連自然的規則我都能打破它,也許不是永久的打破,可是至少我能夠違抗自然定律的時候,我就覺得我是有能量的。誰說什麼年齡或者什麼身份、什麼工作,就一定要有什麼狀態,我就是照我的意思來做,我覺得我該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能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田歌:做自己。

庾澄慶:我不需要被控製。

田歌:那你怕老嗎?

庾澄慶:事實上真的是怕。我常常說一句口號,就是到死都要十八歲,因為十八歲那年帶給我人生當中很多衝擊和回憶,我那時開始組樂團,在外麵演唱,然後演唱的地方淹水,我為了救吉他潛水下去,得到很多年輕人的掌聲,我就覺得自己不可一世。這些東西統統變成了,當然我也因為這些反而更投入,這都變成我現在工作的資源跟財產。我常常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我現在做音樂時我就想到,什麼歌曲可以跟學員的哪一首作品結合,讓他怎麼樣改編。我就想那都是我年輕閑暇時聽歌唱歌,結果現在變成我工作的內容,這就是幸福。

田歌:這就是歲月的力量。但你想象過自己老的樣子嗎?

庾澄慶:目前沒有。我前一陣有跟小S拍了一首男女情歌對唱。那裏麵有一個老妝。其實有一些搖滾的老將名人,我覺得是我心目中理想的未來的樣子,他們都比較瘦,雖然有一些皺紋,可都是精瘦精瘦的感覺,我覺得那是我希望的。不過,我想未來的事我也沒辦法預料,最少我現在的心態、狀態還是讓我蠻開心的,我也不用勉強我自己。

田歌:你除了唱歌,還主持節目。我覺得主持得挺好的。

庾澄慶:那是副業。我主持的節目中,音樂類的是我的強項,其它的真的都一般,我也不太敢嚐試。

田歌:我看過你在一個訪問裏,你說有人想讓你到香港去主持一檔節目,然後你就說那邊都得講廣東話,你也不會,你就得講你這個台灣普通話。

庾澄慶:對,我就跟他說你要我去做節目,我就隻會講普通話,你不要逼我講廣東話,我說我也講不來。因為他們就希望看到我們講廣東話時的囧樣子,或者是詞不達意、發音不標準。我說這樣子,你如果要看這種東西,那你就不用找我,我說如果我用我不熟悉的語言做節目,第一點反應會慢,並且詞不達意。當然最後他答應了,效果也蠻好的。

田歌:那麼如果在你主持的節目裏,你要是碰到一個你根本不喜歡,甚至你根本看不上的嘉賓,你怎麼辦?

庾澄慶:就快速過,快過,真的。

田歌:那不是明顯能感覺到嗎?

庾澄慶:是明顯啊。以前我不是一個人做節目,有搭檔,也有長輩,什麼事都好辦。可是常常錄完影他們就會跟我講一件事情,他們說:“剛才你太明顯了吧?”後來我就做了一個調整,可是我覺得這個部分我確實有個人比較明顯的喜好。假如我真的覺得不喜歡,或者是有狀況,或者說我覺得這個人真的沒什麼內容,或者跟我的氣場不合,我會越講越尷尬,所以我就用我認為的一種很自然的方式,盡快把這一個內容做完。

田歌:那你有沒有遇到過很煩的嘉賓,上節目之前給你設很多規矩,這個不許問那個不許問,這個不幹的?

庾澄慶:我的節目不會,因為我的節目不是訪談,另外我也不太跟人家聊這些東西。因為我覺得你想要告訴大家你自己去說,我主要會專注在比如說你來這邊,你有新作品介紹,然後接下來就進入我們的比如說唱歌的環節,或者是表演的環節。

田歌:但是我看過你的節目,例如你采訪王菲那期。我當時就想,這是在看王菲呢還是在看哈林呢?怎麼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表演?比嘉賓忙多了。不是每一期你都這樣吧?

庾澄慶:不是,每一期都要我跟這個嘉賓要有互動,可是因為有的嘉賓他很活躍,他跟我有這個接招、拆招的互動。有的嘉賓則有他的個性,或者他的風格,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倆默默地錄完這一段也不行嘛,所以隻好這樣子了。

田歌:那你主持時的服裝要跟嘉賓配合嗎?

庾澄慶:服裝倒還好,因為每一次服裝都有專人準備,因為那個準備的衣服跟我們的風格,跟我自己的風格比較像,倒不太需要考慮嘉賓的風格。

田歌:我今天很高興,因為人家跟我說你是台灣最難采訪的男明星。

庾澄慶:亂講。

田歌:我就喜歡跟這種人過招。

庾澄慶:結果發現都是江湖謠傳。

田歌:對,哈哈。

追求完美的痛苦

田歌:真的,所以說你主持節目的最大收獲是什麼?

庾澄慶:收獲啊,我主持節目主要是因為我那時候創作遇到了瓶頸,然後一個比較熟的朋友問我要不要來主持節目,因為他對我還算了解,他知道我在私底下還是蠻有意思的。我在做節目的時候,我的第一個觀念上的開通,就是對於自己的主觀意識我要打破。以前我覺得好的我就要,我覺得不好的我就叫他走,尤其在音樂上,人家說這個歌怎麼樣,或者希望我做一些什麼歌,或者是音樂上的改變,我覺得不對,我就不要。後來我在做節目的時候,因為我算新人,其他都是前輩,可是那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我覺得這個好,做出來反應一般,我說這個單元不怎麼樣,結果反應特別好。

在這種狀況下我就會想:奇怪,人好像不能這麼主觀。比如說你講得太硬,結果都破了。後來我就把這個觀念用在音樂上,人家給我意見,如果我有能力可以去嚐試的,我就會試試看,因為音樂好壞一聽就知道,人家說了半天這樣好這樣不好,少囉唆,唱一個就知道了。這樣唱對不對,好不好聽,還真的不錯,算我賺到了;不好,那有什麼關係?我隻是多花了一點時間去嚐試。尤其是那個時間我做了《哈林夜總會》,在此之前我不唱翻唱歌的,我覺得自己能寫我幹嗎唱翻唱?可是在翻唱歌的時候,我發現觀眾的年齡層拓寬了,從小朋友到年紀較大的,都開始說“你唱歌好好聽”。我發現原來我跟他們用了同樣的語言,就是我唱了他們懂的歌。所以對他們來講,我那時候有個很重要的了解,到現在受用無窮,就是他們根本不管你什麼搖滾,什麼R&B,什麼雷鬼,這些音樂名字對他們來講都不重要,他們隻知道你唱了這首歌我聽過。

田歌:我愛聽。

庾澄慶:你的歌唱得跟別人不一樣,還蠻好聽的,這樣就夠了。所以在做節目期間,我的觀念有了很大的改變。

田歌:你有一首歌叫《關不掉的月光》,你生活中什麼時候是關不掉的月光?

庾澄慶:我想這個關不掉的月光有一個意義,就是說世界一直在轉,這個月光它就冷眼看著世界上所有的悲歡離合,有一些事情你強求不來。對於我來講,寫歌,尤其是這種類型的歌曲應該是我內心一個月光的獨白。因為平常大家不會看到我這個麵相,大家看到我都是很歡樂、很搞怪,搖滾熱情的。那這個部分我隻能借著這個歌曲來抒發一下自己的情緒跟感受。

田歌:所以我說你是一個矛盾綜合體。

庾澄慶:對,我這幾年也越來越有所發現。

田歌:好的,很高興能再次采訪你,我可以從你的談話狀態上感覺到你的改觀。也祝你演唱會成功。

庾澄慶:謝謝,謝謝。

【田歌談藝錄】生意經上的名言是“不熟不做”,演藝界也同樣。不熟的你可以做,但表現力注定是不同的,幾乎所有的演員都熱談突破、打破,無外乎是想戲路子寬一點,但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藝術形象與角色的藝術效果。沒有人是萬能的。

【田歌談藝錄】藝術需要有一種堅守,但它的生命力卻在創新。因為人們的社會文化需求與審美觀念是在不斷變化。需要堅守的是你總得是藝術才行;創新無非是表現形式、手法、技巧的創新,脫離了藝術這兩個字的胡搞、惡搞,那不是創新,是糟蹋。歌就是歌,你能唱出來而不是道白,曲就是曲,你得有旋律、節奏,而不是呼喊亂叫。

【田歌談藝錄】“到死都要十八歲”,這不隻是一個歌手、演員應該具備的一種演藝心態,而且是每個人都應持有的人生態度。人的心理年齡十分重要。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生理上的心衰很可怕,心理上的未老先衰更可怕。趙麗蓉晚年的演出明顯有腳步不那麼靈活的狀況,但卻敢說每件作品都是精熟的佳作,給人以真正的藝術享受。

【田歌談藝錄】棍棒僧有棍棒功夫,主持人有“主持”的藝術。最難得是現場與嘉賓的互動,必得因人而異來決定你怎麼去做。上了台唯一重要的是把節目做好,別的都不重要。遇到什麼樣的嘉賓都要把節目做下來,而且要做得盡量好,盡量做得好。他可以裝大牌,可以有個性,但主持人不行,這不是辯論會,而是一場雙簧,需要協調、接軌。這就需要很高的藝術來處理。

【田歌談藝錄】一個歌手不能隻唱你自己喜歡的、自己創作的。歌手與詞曲音樂家不同的是,你要直接麵對受眾進行你的二度創作,你唱的就是你的作品,這和演員一樣,劇本不是你的作品,但你塑造的角色便是你的作品。你能出色的表現自我的時候會有快感,但你能通過出色表現作品而贏得廣大受眾時,那才有更大的快樂與幸福感。所以要學會去唱“他們懂的歌”,你才會有廣大的受眾。這就和古人講的“陽春白雪,和者必寡”是同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