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正捧著茶杯一身便裝坐在梨木椅上的,可不就是當今炙手可熱的儲位人選榮親王永琪?
這些年許久未見,永琪消瘦了不少,許是近期經受的痛苦太多,永琪一臉疲憊而頹廢,眉目之間增添了幾許滄桑的煩惱。
“侄兒向姑母請安。”
隻是淡淡的語氣,永琪不緊不慢地起身,禮數周全地向璟珂請了安。
費揚古忙對疑惑不已的璟珂解釋道:“再過不久,皇上便會昭告天下榮親王病逝。”
“費揚古叔叔,千萬別再稱呼我榮親王。從今往後我已不再是阿哥了。”永琪輕輕笑著,又將目光投向了璟珂,詢問著,“姑姑莫不是不肯收留侄兒?”
“這到底怎麼回事?”
璟珂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永琪,簡直是氣急敗壞地揪起永琪的衣領將他拉進了內屋。
原來,五阿哥不是病死的,他果真是離開了皇宮!
原來一切都是騙人的!璟珂必須要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上了房門,焚上一柱香祭拜了觀音保的靈位,璟珂才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瞪著永琪說:“如今在你姑父靈前,你可莫要說謊!快給我從實招來!”
永琪隻是退後了一步,撩起長袍跪了下來,重重地朝觀音保的靈位磕了三個頭,又轉向璟珂,又是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才低頭沙啞哽咽道:“侄兒不孝,有負姑姑的期望……”
“先起來吧,孩子。”心中始終還是不忍嚴厲苛責他,隻明白他是個可憐的孩子,心裏藏了太多太多的苦楚,便不願再逼迫他,隻讓他無聲地哭了好一會兒。
情緒漸漸平複的永琪,接過璟珂遞上來的手絹兒擦拭了眼淚,略帶著鼻音娓娓說來:“我若不死,皇額娘……皇額娘豈會放過我那些可憐的孩子?”
“什麼?真的是皇後幹的?”
“砰——”茶杯碎裂的聲音,碎屑和滾燙的茶水瞬間將璟珂的手燙得通紅,惱怒的氣焰燃起,讓璟珂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永琪驚訝於璟珂居然早就曉得這事,難怪當年璟珂會與皇後決裂離開了京城。永琪十分不解璟珂為何早知真相卻不肯告訴他,稍作冷靜之後,卻又為璟珂的不易而心生共鳴。
永琪隻是點點頭,繼續道:“姑姑,我不是傻子,你當我瞧不出來是誰那麼忌諱我?可是,我的孩子們又有何罪過?翽羽又有什麼過錯?”
“皇後她害了我幾個孩子,又害死了我的福晉,我卻什麼都做不得……”
永琪苦笑著,埋首痛哭起來,雙肩抖動得厲害。
“姑姑,我的心好痛。額娘有何能力與皇後鬥呢?我沒有辦法……”
璟珂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長歎一聲問道:“所以,皇後南巡怒斷青絲,便是你的傑作?”
永琪不答話,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
“你是怎麼做到的?”璟珂輕輕詢問,便做好了傾聽永琪心裏話的準備。
永琪冷冷一笑,說:“令皇貴妃緣何多年未孕,十四阿哥又是怎麼死的,固倫和齡公主和十三阿哥又是怎麼死的……這一遭遭,不過是冤冤相報。我不害人,人卻害我,這便是皇室子女需麵對的坎兒,姑姑早就明白吧?”
邊說著,永琪抬臉微笑著麵對璟珂,說:“隻恨我沒早看透,才落得如斯田地!”
“即便如此,你也不必要舍棄這般代價,你皇阿瑪待你不薄啊!”璟珂為永琪的決定感到可惜,又十分心痛。大清朝若是由他來繼承,或許又是另一番新的景象吧!
永琪搖了搖頭,身心俱疲道:“姑姑,我如何害了皇後並不重要,隻消皇阿瑪知道,當年是誰讓令皇貴妃沒了身孕,又是誰害了可憐的翽羽,害了我的孩子……”
“永琪,你今後有何打算?愉妃娘娘,綿億,還有胡氏剛為你生的女兒,你又打算怎麼辦?”
姑侄兩人談心許久,璟珂最後問了永琪,如果他想呆在科爾沁,璟珂是不會阻擾他。
可永琪似乎並沒有這般想法,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卻不似早些年的陽光。“姑姑,我要走,走遍大清的每一處角落,翽羽一生可憐,我要帶她看遍美景。”
永琪手中緊緊攥著的荷包,裏頭珍藏著鄂翽羽的頭發,連同自己的頭發紮在一塊兒,是為結發。
“額娘尊重我的決定。至於綿億,隻要我離開,相信是不會再有人針對沅秧母子。”
永琪淒然一笑,將手中的荷包小心藏進胸前,又道:“沒了翽羽,什麼儲君,什麼皇位,於我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