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後,她又一個人回了娘家,她不敢進去,隻在門外徘徊,突然門打開了,她一下躥進旁邊草叢後。
是爸爸!
爸爸氣衝衝地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遝鈔票。
“出什麼事了?”左飛理趕緊去按下門鈴。
棋棋哭著打開門,媽媽的哭泣聲立即像匕首一樣紮到她的心上。
“棋棋!媽!”她喊道,便撲到媽媽麵前。
媽媽坐在沙發上哭,抬起頭看向左飛理,眼角黑紫,嘴角流血,“飛理……”
“媽,媽,怎麼了?有沒有事?”左飛理焦急地說,邊說邊拿桌上的紙,手忙腳亂地給媽媽擦淚擦嘴角的血,“棋棋,怎麼了?”
她轉過身,抱著棋棋,撫著他的腦袋,“乖,不怕,姐姐在,姐姐在。”她說。
“飛理……”媽媽拉過她的手,將姐弟兩抱在懷裏。
左飛理緊緊抱著他們,不用問她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是爸爸,打了媽媽,搶了錢,下一步他就要到賭場賭博。
“怎麼辦,你爸爸搶走了所有生活費。”媽媽說,“棋棋吃什麼?”她哭著。
“爺爺每個月都給你們生活費嗎?”左飛理問。
媽媽點點頭,說:“給的,每個月1號,都會有人給我們送兩萬塊,可你爸爸全都拿走了。”
“爺爺……”
“飛理,怎麼辦?”
左飛理恨恨地站了起來,生氣地說:“你為什麼要給他,讓他去死好了!賭,賭,就知道賭!”她不知道怎麼突然那麼生氣,桌子上的東被她一掃全砸到地上,玻璃杯子碎滿地。
“飛理,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那是你爸爸……”媽媽弱弱地說。
“爸爸爸爸……我寧願沒有他這個爸爸,沒有他我們就不用當釋家的寄生蟲,沒有他我們不用活得那麼卑微!”左飛理說,說著流下淚來。
媽媽站起來,說:“現在不是很好嗎,我們有你啊,你會幫我們的,你能讓棋棋挨餓嗎?”
“我已經賣給釋家了,我這輩子做牛做狗都還不完!我還能怎麼樣?媽,你爭氣點行不行,為什麼總讓他打你,你辛苦賺來的錢給他,賣我的錢給他,我們欠他什麼了?”左飛理激動又憤怒的說,“不要隻會哭好不好?”
“媽媽,隻是個女人……”媽媽流下淚。
左飛理無奈地閉上眼睛,淚水流下來,然後她從包裏拿出所有錢,大概一千多塊,包括零錢,全都塞到媽媽手裏,轉身就跑了出去。
18年來,左飛理第一次那麼恨這個家庭。她哭著跑出好遠。
她蹲在街心公園的草地裏,抱著頭,沒有抽泣,但淚水止不住地流。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我?”左飛理心裏說著,“八歲時就被爸爸抵賭債,幸好警察清了賭場才救了我,十歲滿街找便宜的出租房,十二歲就被爸爸嫌吃飯多趕出家門,上學還要躲著債主們……”她想著那一幕幕,黑夜裏,小小年紀的她到處求人收留,受了多少屈辱,隻為活下去,她活不了,棋棋和媽媽也活不了。初三,她帶著媽媽和棋棋躲到校園裏,被保安發現趕出學校,當著老師同學的麵,她哭著求保安:“讓他們待一天,他們出去會被人打死的,求求你……”受盡白眼,冷嘲熱諷,被逼轉學……
“左飛理啊,你到底是有多賤……”她問自己。
她一次又一次地累到想去死,但一次又一次地活下來,她告訴自己會好的,都會好的。
好到現在,她是釋家的媳婦。
爺爺對她的過去清清楚楚。
手機響了,這是釋瑾逸第一次給她打電話。但她沒有接,因為她說不出話來。
釋瑾逸又打了第二次。
她從草叢裏走出來,擦淚,咽口水,清嗓。
“喂……”她接電話。
“你去哪兒了才接電話?!”釋瑾逸生氣地吼道。
“怎麼了?”她問。
“回來!”
“我馬上回去。”
釋瑾逸掛了電話。
左飛理跑上大路,想打車,卻發現自己一分錢也沒有。她吐了口氣,沿路跑,好久才找到銀行,取錢,打車回家。
釋瑾逸坐在客廳裏,等得久了很不耐煩。
左飛理剛進門他就生氣地走過來,質問:“你去哪兒了?”
“我,出去逛逛……”左飛理說。
他將她拉進房間,拿起燙壞的襯衫說:“你不給我燙衣服亂跑什麼?”
左飛理看著被燙得焦黑的襯衫,說:“這不是我燙的啊……”
釋瑾逸眼睛都快瞪出來,說:“是我!是我!我的錯是嗎?我明天要穿的!校服!”
左飛理聳了聳肩。
釋瑾逸突然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你眼睛怎麼紅紅的?你哭了?”
左飛理低下頭,搓了搓眼睛,說:“沒有,風大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