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
臨塘鎮比洛城更冷幾分,孫沁歌天生怕冷,瑟縮在自己父親的懷抱裏,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父親的脖子,用稚嫩的聲音問道,“咱們要去什麼地方?”
“不知道,”這個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卻仍舊一無所長的男人沉默著歎了口氣。
“為什麼我們不要媽媽了?”孫沁歌趴在男人的身上問道,她還不懂離別的意思。
男人不去回答孫沁歌的問題,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有個穿著墨綠色妮子大衣的男人從他們的身邊走過,重重的撞了一下孫沁歌的父親,孫沁歌看著那個背影,趴在自己父親的背上繼續等待著答案。
“嘭……”一聲槍響,十分可怖。
孫沁歌被嚇壞了,鑽進父親懷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驚慌失措。
這個變故叫孫沁歌的父親也同樣不安,立刻邁步躲進了草叢中,企圖將自己掩飾起來。這槍聲是來自唐檢察官的,他對著天放了一個空槍,然後看著袁兆鋒說道,“我現在可以殺了你,然後隻要指控你襲警,就沒人會懷疑我!”
“你隨意,”袁兆鋒看著麵前的男人輕描淡寫的扔下了這一句話就朝著廠區的外麵走去。
“袁兆鋒!”唐檢察官用槍指著他的背影對他低聲的吼道,“你以為你可以淩駕於法律之上,越界踩線,予取予求嗎?操縱宋氏股票,以虛假的信息擾亂市場,非法操盤……隨便一條都能置你於死地!”
“隻要你有證據,歡迎隨時來抓!”袁兆鋒轉過身看了一眼唐檢察官說道。
“還有殺人呢?”唐檢察官補充著問道。
這句話叫袁兆鋒的步子生生的頓住了,停下來轉過身看著唐檢查官,“都已經十年過去了。”
“不管過去多少年,那都是一條人命!”唐檢察官看著袁兆鋒沉著的說道,“而且你答應過我!”
“對不起!”袁兆鋒說道,“還是那句話,有證據就來抓我!否則,恕不奉陪。”
袁兆鋒說罷就朝遠處走去,唐檢察官站在原地握住了拳,最終按捺住了自己的性子,沒有衝上去將袁兆鋒暴打一頓,孫沁歌的父親小心翼翼的在茂盛的草叢中藏好自己和女兒,在孫沁歌的耳邊小聲叮囑道,“千萬不要讓那個殺人凶手看見咱們,你看他連警察叔叔都不害怕。”
“爸爸,我怕……”孫沁歌抱緊了自己父親的脖子。
“放心吧,有我在。”孫沁歌的父親說道,“要是他發現了我們要殺人滅口,你就趕緊跑!”
孫沁歌搖了搖頭,把頭埋在了自己父親的胸口,他覺得那個叔叔長的凶極了。
唐檢察官似乎拿袁兆鋒也無可奈何,並且沒有得到任何自己需要的線索,他來的時候這裏隻剩下了袁兆鋒一個人,他到底和誰見麵約了誰又說了什麼,他一句話都沒有聽見。
看著袁兆鋒走遠的身影,唐檢察官感覺到的是無可奈何,他隻能回到自己的車上,發動了汽車朝著孫沁歌這邊開了過來。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唐檢察官的汽車就在忽然發動之後的一瞬間爆炸了!高溫氣流瞬間傳遍了周圍,也包括孫沁歌和她父親藏身的地方,她的父親第一反應就是將她蓋在自己的身上,一股滾燙的氣流從他的背上竄了過去,整個人被強大的氣流衝擊出了數米遠。
孫沁歌的眼淚不經意的流了出來,她抬起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卻不能止住悲傷地情緒,最終這種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趴在咖啡店二樓的沙發上,不停的哭泣,她那麼心疼自己的父親,他還沒有真正的享受過人生,卻這麼離開了人世。
僅有的五年記憶,讓她對自己的今日無所適從,這是一個死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孫沁歌能流的眼淚已經幹涸,她從樓上走下來,關掉了整間咖啡店的燈,背上包走了出去。站在樓下,鎖上大門朝著公路上走去,一輛車的遠光燈不停的閃爍,吸引了孫沁歌全部的注意力,她轉過頭依稀的辨認出坐在車裏的人是唐宇,所以停住了腳步然後朝著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唐宇搖下車窗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我送你?”
孫沁歌點了點頭,繞過去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係上安全帶。一周之前,她對著唐宇歇斯底裏的發瘋,企圖蒙騙過所有的人,讓他們認為她和這個案子無關,她隻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可是袁兆鋒認罪了,從那時起她才知道她誰也騙不了隻能自欺欺人。
唐宇看著她問道,“袁兆鋒被捕的時候,你拚命的要裝作和這個案子無關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他將手中的一份文件遞給了孫沁歌,孫沁歌翻開,整個人就顫抖了起來,她給杜鶴林提供了一個思路,沒有想到杜鶴林真的找到了非常多的線索,她渴望得到答案卻又拒絕知道真相,她將袁兆鋒一步步的逼上絕路,卻有一次次想為他的清白與否留白。
關於那場汽車的爆炸案,當時確實有記者調查了整件事情的原委,畢竟死的人是一個檢察官,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次的意外是人為的。
調查的結果顯示:唐檢察官的汽車被人動了手腳。
隻是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件事情是袁兆鋒所為。
而另一方麵,杜氏夫婦出車禍的那輛車,則是因為刹車失靈,是有人動了手腳還是因為連續下坡就很難說了,當初理所當然被認為是意外的事件,如今都出現了令人意外的轉機。
然而這些證據充其量隻能算是一半,根本不足以指證任何人。
“有沒有興趣找到事情的真相?”唐宇看著孫沁歌問道,“你想要置身事外並不是想要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袁兆鋒,而是你害怕我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對不對?”
孫沁歌沒有說話,最終她還是告訴了他們一切,現在再說初衷又有什麼用?
“你的內心一直很矛盾,一方麵你不想讓袁兆鋒去死,另一方麵卻又一直在推著他朝懸崖邊上走,就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恨他?不論他有沒有殺過人、有沒有對不起過別人,他對你始終是最好的。”唐宇的話叫孫沁歌低下了頭去,她默認了。
“所以和我一起找出整個事情的真相吧?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唐宇看著孫沁歌說道,她沒有回答,他繼續說道,“我找過宋康正,他說十七年前的事情很可能另有隱情,似乎肖薇和袁兆鋒都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內幕,但是袁兆鋒也好、肖薇也好都不肯再說下去了,也許挖出這件事情,就能還原真相。隻有基於事實的判斷才是最準確的,你不能裁決一個人是不是該死。”
孫沁歌猛地抬起頭看著唐宇,她可能知道這個隱情是什麼,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道,袁兆鋒可能在二十七年前殺過人,而這個案子則是唐檢察官經手的,因為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唐檢察官才盯了袁兆鋒十年之久。
唐宇看著這段話眉頭緊縮在了一起,“我要去找找老王,這件事情很有可能他會比較清楚。”
孫沁歌點了點頭,詢問大概什麼時候能有結果?她的心跳忽然變得劇烈了起來,緊張到滿手都是汗水。
“不知道,這份材料……”唐宇拿起材料說道,“已經交給檢察機關了,原本準備安排上庭的日期,現在被往後拖了,因為還要重新核查這幾個案子,對袁兆鋒提審了幾次,他……也都認罪了。”
孫沁歌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驚恐的看著唐宇比劃著手語,她的手拚命的在空中揮舞,唐宇隻能攔住了她,“我看不懂。”
孫沁歌這才想起唐宇不是宋康正,重重的靠在了副駕駛的靠背上,她沒什麼想說的了,她猜測袁兆鋒一定以為她希望他能去死,所以幹脆放棄了所有的抵抗,就這麼認罪了!她的腦子很亂,幾乎理不出一個思緒,這一切都和當初她設計的有所不同,而她想象中的結局絕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她那麼確定他殺了人,而現在她又忽然覺得自己看不懂了。
就是因為她做的事情是個不能言語的秘密,所以才讓她走在了一條偏執的道路上,知道公布所有的細節,人們才能談論出一個合理的走向。
如果能夠早一些明白這個道理,在袁兆鋒要向她解釋她父親事件的時候,她是不是就會聽聽他到底怎麼說?
……
杜鶴林接了一個電話,壓掉電話之後惡狠狠的將手機摔在了地上,她坐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會,立刻站起身拿著一疊文件朝著肖薇休息的房間走去,猛地推開房門惡狠狠的盯著床上的肖薇。
那晚肖薇失蹤後,杜鶴林是第一個找到了她的。按照她的思路,肖薇應該在袁兆鋒的家門之外,果不其然,她將肖薇禁錮在自己的房間內,然後告訴宋康正肖薇不願意見他,因為她認為是他將袁兆鋒陷害入獄的。
宋康正來過幾次,每次杜鶴林都是這麼給他說的,臉上一抹悲戚的神色,配以無奈搖頭。
杜鶴林也如同一個失心瘋病人一般,先是歇斯底裏的告訴宋康正她要公布袁兆鋒和他的關係,如此一來,全中國的股民和投資者都不會再受到這兩位操盤手的愚弄了;一轉眼,杜鶴林又像是個被拋棄的婦人,喋喋不休的央求宋康正留在她身邊,甚至搬出了自己在不遺餘力的照顧肖薇的事實。
宋康正最終不得不答應這場婚事,對杜鶴林點了點頭。
於是,訂婚的流程便走上了台麵,杜鶴林每日都沉浸在結婚的快樂當中,從宋氏的工作中全身而退。而此刻接到的這個電話,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
肖薇從床上跳下來,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胸前,她的眼神中流露著一種對杜鶴林的驚恐,瞳孔再不住的收縮,她用十分不安的語氣問道,“你還想做什麼?你都已經達到目的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放了我?”
杜鶴林的手裏捏著一疊文件,“肖薇,你真的太狠心了!”
“你在說什麼?”肖薇一麵很凶的對杜鶴林吼道,一麵不斷的朝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