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了華州的官職之後,他又遷往更偏西北的秦州,在秦州待了大約不到兩個月,著名的組詩《秦州雜詩》二十首就是作於此時。
再後來,因為他的幾位朋友都在四川任職,他前往投奔,從秦州往西南進發,翻山越嶺到達蜀地。不久,杜家的世交嚴武來此擔任節度使,坐鎮四川,杜甫就在成都安頓下來。
然後就一帆風順了嗎?錯了!嚴武入朝述職時,成都軍隊趁機作亂,杜甫怕受牽連,又流落到梓州。正是在梓州,他聽聞安史之亂告平的喜訊,寫下了前麵提到的那首快意飛揚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平定了安史之亂,收複了兩京,還沒來得及喘息高興,僅僅隔了一年,唐代宗(其時肅宗已死,皇子李豫即位,是為代宗)廣德元年十二月,吐蕃大軍趁亂攻到長安城下,已是驚弓之鳥的唐代宗棄城出逃,一時城空主逃,曆史仿佛重演……
幸虧這次吐蕃人隻是因為沒茶喝了,率眾過來敲竹杠!(這個原因雷得我外焦裏嫩!是真的!我也是醉了。)不是真心來覆滅大唐江山。有名將郭子儀坐鎮指揮收複京師,這場因茶而生的動亂才得以平息。
這場動亂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卻足以讓元氣未複的唐王朝應接不暇,憂國憂民的杜甫很難不擔心。這次動亂也影響到杜甫,他一度流落於閬州、鹽亭等地,直到第二年春天才返回成都。
正是在此時,他寫下了那首名作《登樓》,憂國憂民之心溢於言表: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
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
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甫吟》。
——《登樓》
吐蕃之亂和川內動亂相繼平息之後,嚴武複職,杜甫被任命為節度使參謀,在成都過了幾年稍微安定的日子。至今成都仍有“杜甫草堂”,那便是他當年所居了。
杜甫鍾情成都,一來是此地給了他來之不易、相對安定的生活;二來是蜀地有他尊重景仰的兩位古人,其一是諸葛亮,其二是司馬相如。
他寫在武侯祠的詩作,曆來是稱頌諸葛亮的名作:
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蜀相》
杜甫中年之後的詩,格局全開,風格多變,收放自如,幾乎寫得沒有不好的。所以,請原諒我,頻繁地、貧乏地使用“著名”這個詞來做前綴。
這首詩的名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道破古今多少仁人誌士的無奈,也是叫人一唱三歎、感慨萬千的。南宋北伐名將宗澤,臨終前想到收複河山無望,就是吟著這兩句詩含恨而終的。
寫到古時那些風流人物,寫到司馬相如,杜甫又自如地轉換了筆調:
茂陵多病後,尚愛卓文君。
酒肆人間世,琴台日暮雲。
野花留寶靨,蔓草見羅裙。
歸鳳求凰意,寥寥不複聞。
——《琴台》
世家子弟與生俱來的風流清傲,深藏在他心中,並未因顛沛流離而消散。一旦生活稍微安定,那些閑情逸致就又都悄悄地春風吹又生。且看這些詩: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來堂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
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
但有故人供祿米,微軀此外更何求。
——《江村》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餐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隻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
——《客至》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