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水聞其真情之語,反而更覺悲痛,道:“春山,我真的不希望你來,我寧可死,也不希望你來啊!”她的臉上血淚縱橫,道:“現在,我們體內的毒已複發,都活不成了,在一個時辰之內會化為一灘血水。”她痛苦的抽搐著,道:“春山,快殺了我,我好痛苦……”連話音也變得朦朧幽遠起來。
看著林秋水哭得深窪的眼眶,蕭春山拿起了身邊的寶劍,那是一把令人心碎的劍,他知道林秋水所言非虛,因為自己體內五蠱絕情散的毒性如同烈火一般燒噬著五髒六腑,如同在煉獄中煎熬,以他的內功修為也無法鎮壓這舉世無雙的奇毒。
他長歎一聲,決別把眼兒揉得腥紅,淚珠將天空染得濕潤。
“刷――”
那把劍直直插入她的心窩,她緊緊握住他的手,臉上帶著令人心碎的微笑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時,大批的追兵已至,張天德拱手叫道:“碎心劍客這個禽獸,竟然殘害我妻子,諸位英雄,快殺了他!”
眾人一見林秋水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蕭春山正握著一把劍,寶劍正插入林秋水的心髒,個個深信不疑,紛紛大罵:“碎心劍客,你這個畜生、禽獸、豬狗不如的東西!”
蕭春山對眾人的辱罵如若未聞,往事一幕幕紛紛湧上心頭,清晰得就像剛剛發生一樣,他終於恢複記憶了!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何要親手殺死妻子林若馨了!
他突然放聲狂笑,這一聲狂笑夾雜著多少悲與喜、樂與怒!?
張天德喝道:“這家夥瘋了,大夥兒並肩子上,一齊廢了他!”
“嗖”的一聲,一隻箭射了過來,鋒鏑直直射穿了蕭春山左眼的瞳孔,深紮了進去,眼角瀉下一道血溝,他卻仿佛未知一般,眼睛直射東方,靜靜看著初升的紅日,染滿了血的太陽。
這時,刀、劍、槍、斧、戟、流星錘統統砸向蕭春山,而他卻眼神空靈,矗立如雕塑般。
…………
仿佛在輪回中,佛祖念道:“你看這位男施主眉似春山,你看這位女施主眼似秋水。”
…………
替蕭春山與林秋水收屍的是一個少年,當天晚上,月黑風高,有個人在燈杆山上又哭又笑,如一隻冤死的厲鬼、又如一隻受傷的孤狼,哭嚎至淩晨。天山一帶的百姓們都嚇得緊閉門窗,心想那哭嚎之人不是瘋子就是山裏的魑魎,連忙燒香拜菩薩,求神仙保佑。
張天德作了虧心事,聞得那哭嚎,更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下令關上山門,把可以點燃的風燈、蠟燭全部點燃,照得天山派如同白晝,全派戒備。
山門轟的一聲爆炸,嚇得眾弟子聞風喪膽,紛紛向後撤,張天德大喝道:“沒用的東西,敵人攻上來了,快迎擊!”當弟子們驚魂甫定,趕到山門之時,卻發現上山的階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所有房屋的窗戶竟然都自個兒一開一關,打得窗欞“啪啪”作響,危機已闖入他們的心理空間,張天德驚懼得甚至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倏然,窗戶停止了敲打,四周太安靜了,靜謐得令人害怕!
張天德額上青筋跳動,喝道:“無恥之徒,有膽子出來與我一戰!”突然發現一名弟子呆在當地,一臉嚇嚇怯怯的樣子,緊張得雙腿繃直,腳根還向上蹺。
張天德驚道:“餘緒和,你怎麼了?”
那弟子說不出半句話,一隻手哆哆嗦嗦地指向身後。
隻見一人不知何時飄了進來,一身黑衣,戴著黑絲頭罩,遮住了尊容,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懸浮在半空中,如同索人性命的厲鬼,亂發被風吹得四下張開。
張天德此時心中哪敢犯別思,挺劍一指,叫道:“你是誰?”
那男子道:“我是碎心劍客。”聲音淒淒幽幽,仿佛冥界之音。
張天德嚇出一聲冷汗,叫道:“啊,碎心劍客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你是他的鬼魂!”
那男子道:“不,碎心劍客沒有死,他永遠也不會死。”聽得一聲龍吟,原來他抽出了一把劍,那是一把令人心碎的劍,在燈火的照耀下,寒光逼人。
看到這把劍,張天德總算噓了一口氣,叫道:“這把劍根本不是碎心劍,隻是一把普通的劍!”
那男子歎道:“何謂碎心劍?任何一把劍,都是一把令人心碎的劍;任何一個人的心,都是一顆容易破碎的心。”說罷取下了黑黑的頭罩。
張天德乍見此人的尊容,哈哈大笑道:“宋怡龍!好小子,原來是你跑到這裏裝神弄鬼的!”宋怡龍道:“我到這裏來,不是裝神弄鬼,是來殺你的!”眼光如冰錐一般直射張天德。
張天德大叫道:“豈有此理,為什麼要殺我?”宋怡龍道:“你自己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
這時,天山派的弟子都仗劍圍了過來,張天德大怒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呆子嗎,敵人就在眼前,還不給我動手!”
“刷刷刷”,數道飛虹閃爍在劍陣之中,宋怡龍的劍法潑野、粗獷、豪逸,攻上來的天山派弟子一個個都倒在地上痛苦的悶哼,宋怡龍沒有殺他們,隻是挑斷了他們的腳筋、手筋。
“吧嗒”一聲,宋怡龍落下地,一步一步向張天德逼近,長長的、黑黑的影子已將張天德完全吞噬。
張天德一步一步向後退,退到香案,已無路可退,身軀抖擻不定,緊捏著桌沿子,喝道:“我是你師父,你連師父也殺?”宋怡龍直視著他,眼睛瞪得充血,道:“你不是我師父,提也不配提!”張天德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毀師滅道,天地不容!”
“毀師滅道,天地不容?”宋怡龍突然仰天狂笑,道:“師父,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張天德此時深知故作頑強已壓不住他,“嗚哇”一聲怪叫,如同嬰兒哭泣,跪到地上,五拜三叩頭,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大俠啊!求求你,別殺我啊!”
宋怡龍冷冷的道:“這不是理由!”
刷――
一劍封喉,絕不失手,鮮血順著劍尖往下滴,天山派弟子又趕過來一撥,看見張天德獰死的臉,再看宋怡龍陰冷的麵容時,如同見了閻王一般,嚇得四散奔逃。
宋怡龍靜靜看著一地的鮮血,陷入沉思中,忽然從香案下麵鑽出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尖叫一聲,往門外拔腿就跑。宋怡龍蹲下身子,捉住了他,小男孩又哭又鬧,一雙稚嫩的小手不停捶打宋怡龍的胸膛,叫道:“你是壞人,你走開,你走開呀!”
宋怡龍聽得腦中一震,不禁放開了他,自問:“我做錯了嗎?到底是我錯了,還是這個社會錯了?”他找不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