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眼睛殺紅的兵卒(1 / 3)

他們那簡陋的馬車,便如怒濤中的一葉扁舟,隻是一個瞬間便被整個打碎吞噬了。

而她們最親愛的父親,卻在第一時間撒手逃了。沒有一絲猶豫,甚至都沒有回頭望她們一眼。

弓箭漫天,如同飛蝗一般鋪天蓋地。

那一刻,她緊緊抓住小雪的手,倉皇棄逃。

“姐姐!”她聽過美奈趴在她的懷裏,囁囁喊出這兩字;她聽過美奈拉著她的手,脆脆喊出這兩字;她聽過美奈枕在她腿上,喃喃喊出這兩字。然而她一回頭,卻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美奈用這般驚恐的聲音對她喊出這兩字。

那是美奈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被美奈撲倒在地的時候,美雪終於看到了那枚箭尾顫顫的流失。

於是,從這一刻起,她的世界便分崩離析,整個碎掉了,這一切的一切,便都化作流光碎屑,不複存在了。

已是殺得滿眼通紅的兵卒們,提了鋼刀,一步步向她迫近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隻能下意識地將美奈那漸漸冰冷的屍體抱在懷中,緊緊地,緊緊地,仿佛想要嵌進自己身體一般,緊緊地……閉上了眼。

歌舞町十八巷子的人都知道,那個柳蔭街一合酒肆的老板娘柳依依是一個狐媚跗骨的女子,每個男人提及她的時候,都覺得骨頭發酥發軟。

那一日,一合酒肆的夥計們都忙著手中的夥計,熱火朝天。而作為老板娘的柳依依則是抄著手,立在後援的柳樹下。菡萏靜水,婷婷嫋嫋,明明如玉的陽光將柳樹的影子投在了她緋色的裙裾上麵,微風一吹,就像是有千萬的姿態在無端搖曳,像是附了上古莫名的圖騰一樣,古樸而秀美。

柳條如絲,在風中顯得柔弱無骨,像極了那漂亮的美人兒身著了裙裳,打著旋舞蹈。

陽春白雪,這輕輕翠柳無意間掃過了柳依依如玉削蔥的指尖。

柳依依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握了握,手心的刀傷有些微微泛疼。

沒有人知道,柳依依的這手,從來都不是拿來倒酒的,而是用來握刀的。

一把鋒銳內斂的小刀,彎如月牙。斷送在這隻玉手中的性命究竟已經有多少了?這個問題,連柳依依自己都回答不上來。

隻有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柳依依輕輕擦拭身子的時候,會嗅到一股總是揮散不去的血腥味,令人作嘔。於是她就用力擦洗這握刀的手,但是無論她如何認真擦洗,這手上的血腥味道,總是散不去。

柳依依抬起手,這握刀的手愈發顯得嬌嫩迷人了。她抬頭望了望天色,不知何時開始,這和煦的日光早已深埋在了層層陰雲之中。

看這天色,蘇繡行怕是要過午了才能來了。不知道這次又是誰,這麼倒黴會成為她的刀下鬼呢?

每每逢了初一十五,便是殺人之時。今天便是十五。

又要,殺人了麼?

柳依依不經意地握了握左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隻手竟然是這樣地想念著她的刀,想著刀刃刺穿咽喉的觸覺,想著那汩汩流出的鮮血……應該,是從蘇繡行將她從死人堆中拎出來的那一刻開始的吧?抑或是蘇繡行教她塗毒用刀的時候?又或許……是她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第一次殺人啊……多麼久遠的事情了?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剛被蘇繡行拎起不到三個月吧?嗬嗬,已經過了七年了呢。

柳依依輕撫額頭,眼瞼微微顫抖著閉上了。

那一日,她剛好十八歲。

紅燭掩映,鸞帳高挑。她端起一杯波光盈盈的清酒,看著男人微微搖晃著坐在她麵前,酒酣微醺。男人的大手開始遊走在她的身體上,如同遊蛇。混淆著酒醉的囈語,將大口大口的酒氣噴在她的臉上。她不動不躲,任憑男人變著法兒地蹂躪。她握緊了手中那柄纖細秀氣得簡直精致如藝術品的刀,隻等著那最恰當的時機,然後對準男人的咽喉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