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作家,寫小說,Y先生是英語教育領域的優秀專家。但是,我們是老朋友,準確地說,Y先生不僅是我,而是我們家三口人的英語教師。今天我穿著新做的、卻不太合身的晚禮服,Y先生穿著一身一定讓H女士心神蕩漾的結婚禮服。但是,我們是穿著遊泳褲開始相識的。
中野有一個名叫TAC的體育俱樂部,我參加這個俱樂部已有20年,隻會一種自由泳。由於我的遊泳技術和熱心精神受到大家的好評,不久前被選為理事——我也曾經感慨地說:好在我隻會自由泳!Y先生也是俱樂部的積極分子。我們認識差不多一年以後,在遊泳池邊上總是聊遊泳的話題……
不久,我覺得Y先生的舉動有點奇怪。遊完泳後,他在桑拿浴室或者更衣室裏都興高采烈地和其他人聊天,有時還用英語和外國新聞記者交談。他和日本人聊天的時候,為了營造愉快的氣氛,往往說一些不太文雅的俏皮話。就是說,充當一個醜角。可是,他用英語和外國人交談時,甚至不怕和那些可以說是相當身份的外國知識分子對立,毫不服輸地和他們爭論,結果建立起相互理解的關係。他不時引用一些詩句,也都很高雅,而且忠實原著——我們日本人談話很少這樣。於是,我對他產生興趣:這位在日語和英語之間似乎人格分裂的、具有魅力的人究竟是什麼人物呢?
我決定請Y先生做我的英語教師。我晚上到他的在四穀的辦公室裏,他給我單獨上課。使用的教材是牛津大學一位教師寫的研究但丁的著作,當時我每天從早晨開始閱讀,一直到傍晚去遊泳池才放下來。但丁的一生充滿苦難,但是眾所周知,《神曲》最後一行是以“愛情”開頭的。我想,這一行對於今天的婚禮十分合適。
I’amorchemoveilsoleel’altrestelle
(thelovewhichmovesthesunandtheotherstars.)
(是愛情,動太陽而移群星。)
Y先生對我了解很多英美文學,英語發音卻很糟糕似乎很是感到吃驚。現在各位也許也有同感。正因為如此,我聽Y先生發音準確、語調優美地朗讀課文,覺得心情愉快,學習才持續了很長時間。不久,我要去公爵大學做一次稍長一點的關於日本現代文化的講演,Y先生把我的講稿譯成英文,還認真仔細教我發音。那是我在外國進行的最為成功的一次講演,首先譯稿受到極高的評價。
恰好我的次子在家複讀一年準備高考,便向Y先生學習英語。教室是我家的起居室,教材是愛因斯坦的書信集和葉芝的評傳,一邊閱讀一邊用英語討論。我的妻子滿臉憂愁地感歎說:這樣的話,除了東京大學理科之類難進的地方,其他不去!第二年春天,果然如願以償,實在令人高興。
現在每星期一次通過電話向Y先生學習英語的是我的妻子。她繼承伊丹萬作這位好學的電影導演的血統,每周星期五早晨的英語學習對她來說實在是愉快的時間。現在她正在學《哈姆雷特》,說老師的音色極具魅力。然而,我對她的熱心感到疑惑,便問她,她說奧菲利婭的音色最好,我卻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