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3)

少女懇切的表情倒映在長老暗棕色的眼眸中,讓對方嚴厲的表情迅速軟化,他緩緩開口道:“按照古老的儀式,巡禮當在新月之夜完成,所以現在阿潔麗雅大人應該是在歸途之中,但若您仍然放心不下的話,可以去黃金草原尋找她。”

得到了長老的首肯,特裏亞納馬不停蹄地朝下一個目的地奔去,尤萬西貝爾卻留在原地,對著長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希望你擔心的事情不要變為現實。”

長老仿佛被人洞察了心思,平靜的臉陡然漲得通紅,左手中握著的手杖因為突然施加的力量而微微發出崩裂的脆響。“借您吉言。”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並盯著對方滿意地收下這句話,邁開優雅的步子轉身跟上了守護的對象。

尤萬西貝爾是知道結局的。

或者說,就是他一手導演的這出悲劇。

在很久以前由於暗影龍的入侵和黑龍的誕生,導致劇毒侵入生命之樹,精靈們的母親即將枯萎,整整一個種族岌岌可危的時候,精通魔法的古代人向當時還沒有那麼封閉的異族伸出了援手。那時他們用以維持生命之樹存續的寶物,至今還深埋於盤根錯節的樹體深處,將從女王身上汲取的生命力置換成整個精靈族的生機。

生命之樹中的寶物雖然擁有強大的能量,但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為此,古代人們幫人幫到底,在阿努阿蘭德的四處埋藏了類似催化劑般增強寶物效力的東西,終於將偌大的精靈之森都籠罩在了無窮的生命氣息之下。這些古代人的遺物,在精靈族代代相傳的秘典中,被充滿感激地稱作“森林的根源”。

遺物受到覆蓋精靈之森的巨大魔力保護,隱藏著自己的形態,無論如何都無法被發現,而它們埋藏的地方由於散發著生命氣息,最容易聚集起先人的靈魂,也就被曆代的長老選為了巡禮之地。然而正是在女王選舉會議這一特殊的時刻,現任女王的力量漸趨微弱,遺物散發的生命力又大量地被精靈族的先人用來給後輩傳遞信息,竟然成為了遺物現出原本形態的唯一時機。

在特裏亞納受到先人啟示的時候,尤萬西貝爾早已注意到深埋在一旁的根源所在,從而更加確信了自己完善的計劃——墮落的先知蘿絲琳德恢複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女王選舉會議的夜裏奔走於森林四處,趁著遺物現形的時機加以奪取,然而女王候補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那麼必然的結局隻有兩種,亦即蘿絲琳德被消滅,或是無辜的女王候補死於非命。

曾經的先知者“背後捅刀子”的本事早已在貝思柯德身上得到驗證,被混亂的思緒拖慢了腳步,卻仍然第一個回到生命之樹的特裏亞納絲毫沒有意識到,靜靜地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是佩達的使徒,而蘿絲琳德仿佛是英俊的守護者手中的棋子一般,遵循著對方給她定下的路線毫無自知地行動著。

基於此,當黃金草原深處躺著的阿潔麗雅屍體被發現時,尤萬西貝爾沒有驚訝,隻是以一貫的漠然眼神注視著自己誓言守護的少女不知所措地放聲大哭。

精靈族死後,屍體會化為沙子隨風飄散,在經曆的歲月漫長得幾乎無法計算的尤萬西貝爾看來是很平常的事,但年齡恐怕隻有他一個零頭的特裏亞納實在不是慣看生死的年紀,所以這種程度的失態也無可厚非。

“要複仇嗎?”在精靈族的語言中並沒有複仇這個詞,所以尤萬西貝爾使用的是人類通用語。對於他來說,隻要少女點頭,他隨時都可以射出一箭將隱藏在阿努阿蘭德某一個角落的蘿絲琳德洞穿——他從不懷疑自己的箭術。

“......”

令很多精靈很奇怪的,人類似乎可以很輕易地說出“複仇”這個詞。明明是壽命的長度遠遠低於精靈族的生靈,卻更加地不尊重生命。似乎對於傷害自己親族的人,一定要殺之而後快,殊不知,殺死行凶者並不會令逝去者重生,卻令複仇者背上了巨大的詛咒。

思及尤萬西貝爾的經曆,也無怪乎他和其他精靈不同,可以隨意將複仇這種詞掛在嘴邊。唆使蘿絲琳德竊取根源,殺害女王候補,正是他對於跪在“特雷西亞”這種無聊桎梏之下不思反抗的同族們殘忍的複仇。從這個角度看,與其說他是精靈,倒不如說更接近人類了。

特裏亞納並未作出回複,尤萬西貝爾也就不多說話,平靜地看著酷似自己愛人的少女擦幹臉上的淚珠,露出一反常態的堅毅表情,緊握雙拳朝著生命之樹的方向走去。

“我要把這裏的情況回報給長老,跟我一起來,我的守護者。”

“遵命。”

黃金草原燦爛的植被反射著烈日光輝,映在特裏亞納還留著星點淚痕的臉上,泛著聖潔的光芒,儼然是王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