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3)

黯淡的新月早已消失於天際的後半夜,被夜色刻畫得陰森可怖的森林深處,安靜得不可思議,連永不間斷地進行著刺耳鳴叫的知了似乎都在隱藏於此的男人強大的氣勢下屈服,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和自己麵前衰朽的部下不同,經曆了上百年時光的佩達,臉上並沒有歲月的痕跡,如利劍一般的眉毛英氣逼人地一挑,渾厚的聲音從喉中吐出:“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一個精靈......”伊格納西奧口中噴出濁氣,眼看是撐不下去了。

“既然戰敗了,不自行了斷,還擅自來找我幹什麼?”佩達並沒有對那個精靈產生興趣,在他這個級別的實力者看來,恐怕伊格納西奧與螻蟻並無分別,被擊敗也不是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事。這句話一出,無異於是對奄奄一息的老人下了一個殘酷的死刑判決書。

“我......我還能為陛下您效力,請您......分給我,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力量......就像塔西圖那樣......”自佩達還是人類王國的君主時便為之效力的騎士塔西圖,以誓死效忠之心得到主人的恩賜,獲取了永恒的生命,伊格納西奧自認忠誠度不下於口中提到的同僚,便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提出了這個請求——最不濟,也不過是激怒佩達將自己殺死而已,結局並無不同。

英雄王並未像老人做好的最壞準備一樣動怒,反之,不知是否自己瀕死之時意識模糊出現了幻覺,主教看見自己的君王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與其賜予你永恒的生命,倒不如一個強悍的肉體吧?”轉瞬之間恢複了嚴峻的表情,佩達揮動手臂,向忠誠的使徒施下了“恩賜”。伊格納西奧感到自己本就肥大的身體像被吹鼓的氣球一樣急速膨脹,骨架也隨之變得粗大而堅固,身上的瘀傷隨著皮膚的硬化而消失不見,血管裏的液體像要破體而出一樣瘋狂地流動著,一股不屬於人類的生命力隨著主人看似隨意的揮手迸發出來。

當老邁的意識跟上了強盛的身體時,主教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稱之為人了——龐大的軀體,醜陋的皮膚,腦中不時閃過的殺戮意識,都在清晰地告訴他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食人魔的事實。然而他並沒有不愉快,甚至可以說十分滿意自己新的身體——隻有用這樣強大的身體才能更方便地效忠自己的主君。

“真沒想到我也會做和他一樣的事情啊。”使用了法術之後,佩達轉過身,使得獲得新生的部下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模糊地自言自語著走入了樹蔭掩映的黑暗之中,留下伊格納西奧感激涕零地對著他離開的方向畢恭畢敬地行禮。

蟬鳴聲在強大的氣場消失後迫不及待地響起,而人類的意誌已經漸行漸遠的使徒主教則使用著殘存的陰謀家才能開始策劃新的毒計。

黑夜卷起遮蔽天穹的帳幕悄然離去,被清晨的鳥語喚醒的朝陽繼續開始將光和熱投向生機盎然的大地,阿努阿蘭德的居民們都從甜美的夢中蘇醒,隨後發現昨夜伴著他們入眠的儀式之豎琴聲已然消失。

聆聽先人話語的巡禮隻在新月初生的第一個晚上進行,接下來的步驟是覲見女王。特裏亞納心下仍是一片茫然,在她堅定而冷靜的守護者陪伴下,回到了散發著迷人香氣的生命之樹前。長老憂心忡忡的臉映入兩人眼中時,尤萬西貝爾微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

“你回來了,特裏亞納大人。”察覺到來人的長老整理了一下情緒,露出一個老練的微笑,他刻意忽略了一同到來的守護者,恭敬地向年輕的女王候補行禮。

“是。”特裏亞納回禮之後,在四周尋找著什麼般張望起來。

“您在尋找其他的女王候補嗎?”長老不失風度地詢問道。

“我的朋友,阿潔麗雅,她回來了嗎?”阿潔麗雅是特裏亞納的好友,同樣也是新任女王的候補,在經曆了令自己愈加混亂的巡禮之後,心如亂麻的少女急需一個傾訴與交流的對象。

“並沒有,您是第一個從巡禮中歸來的候補。”長老仍舊保持著微笑回答道,但眉宇之間總有一股微弱的不安。

“長老大人,恕我直言。”雖然用了敬稱卻絲毫沒有表現出敬意的發言,自然來自一向和長老意見相悖的尤萬西貝爾,“您的臉上表現出難以掩蓋的緊張。”

“不勞你操心!”擔憂之情轉變為怒意,浮現在長老眉頭緊鎖的臉龐,“守護者所應該做的,是守護你的女王候補,而不是對長老評頭論足。”

“雖然這樣可能會打擾她的巡禮......”特裏亞納適時地插口阻止兩人的爭吵繼續擴大,“但我想去尋找阿潔麗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