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又重新回到了這裏,選擇成為我的守護者呢?”終於決定好措辭的少女口中吐出了話語,而身體的其他部分卻仍舊保持著靜止。
蜜黃色頭發的守護者失笑:“在成為您的守護者之前,我似乎回答過這個問題。在您的朝覲之旅途中遇見您的時候我就發現,您和她,賽倫西艾爾,長得十分相像。”始終不願用成為女王之後的名字稱呼自己的愛人,也許是成熟又冷靜的他內心深處的一點微小的任性吧。
“隻有這一個理由嗎?”
“是的。”
“我以女王候選者的身份命令你,誓約的守護者尤萬西貝爾,發誓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特裏亞納不太習慣地使用了女王候選人的職權,用故作嚴厲的口氣說出了這句話。
“我發誓。”尤萬西貝爾恭敬地低下頭。
月光偏移了一個角度,恰巧照在女王候補的臉上,特裏亞納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繼續巡禮吧,我的守護者。”
“請稍等,您是否忘記了什麼事呢?”說話者並沒有動,重新抬起的淡綠色瞳眸裏,閃著微弱卻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光。
短暫的失神之後,少女回憶起了自己的承諾:“那麼,尤萬西貝爾大人的問題是?”
“首先感謝您願意為我解答這一疑問,我想知道的是,特裏亞納大人,是否能夠接受成為女王的特雷西亞呢?”
“如果這是特雷西亞的指引,那麼我別無選擇。”並未有對方預想中的猶豫,特裏亞納對自己守護者的問題給出了答案。
“恕我得寸進尺地再問一句,您在朝覲旅行的過程中,沒有遇到有趣的,值得與之分享自己苦樂的夥伴嗎?”
少女平靜的臉上起了波瀾,經驗老道的男性精靈知道自己的問題終於成功地撥動了對方的心弦。離開阿努阿蘭德之後,特裏亞納的冒險旅程,用史詩來形容也不為過。她一個也沒有錯過地經曆了這短短一年中所有注定要影響未來曆史走向的事件,更奠定了自己足以競爭女王之位的業績,但這一切,對她來說,恐怕都不如一路上結識的朋友來得重要。
熱情洋溢、正義感強烈的少年傭兵,沉默寡言、嚴肅冷靜的年輕聖職者,天賦異稟、偶爾脫線的魔法師女孩,還有許許多多在特裏亞納生命的夜空中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卻留下了無法抹滅的璀璨印記的人們,他們教會了不諳世事的精靈族少女,何謂喜悅,何謂悲傷,何謂憤怒,何謂感動。相比於不食人間煙火的同族,特裏亞納與浸淫人世多年的尤萬西貝爾一樣,擁有著更複雜的人性,更強烈的情感,更濃重的好奇心。
解放情感與順從宿命,兩個截然相反的心緒撕扯著少女的身體,曾經毫不猶豫的抉擇突然變得無比艱難,正是這時,華麗而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的名字,尤萬西貝爾,在精靈古語中意為順從者。然而......”
仿佛是要故意諷刺為自己取名的先代長老,名為順從者的精靈少年成為了千年以來,精靈族最著名的一位特雷西亞的背叛者。這個例子明確地傳達著一個信息,所謂宿命,並不是不可逆轉的。
“我能理解,但......”特裏亞納搖了搖頭,月牙般的彎眉痛苦地皺在一起。
尤萬西貝爾明白,要讓自幼受到順從宿命的指導的少女掙脫束縛著自己的枷鎖實在太難了,但他無法對麵容儼然自己愛人翻版的少女一步步走向悲劇的結局視而不見。
“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以流傳多年的諺語開口,守護者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雖然你和她非常相似,但畢竟是不同的人,你沒有義務走上和她一樣的道路。這片偉大的大陸,還有無數的地方等著你去探索,你的夥伴,在等著你。”
特裏亞納低下頭,一滴清澈的淚滴落在地麵。毫無征兆地,閃爍著微光的靈魂突然以之為中心聚集了起來,這就是巡禮的目標——精靈族先人的意誌,在這一刻恰到好處地出現,讓尤萬西貝爾如簧的巧舌瞬間喪失了意義。
略帶驚訝地退了一步,年輕的女王候補耳邊傳來了微弱卻清晰的聲音:“我希望你能成為我們新的女王,如果是聰明又慎重的你......”消失了,聚集起來的靈魂留下這一句話之後便猝然消散,似乎一切早已注定。
聽見這句話,臉上淚痕未幹的特裏亞納更加躊躇了,如果這就是先人的意誌,那麼......
功虧一簣的守護者臉上拂過不易察覺的怒氣,然而些許的挫折並不會影響其堅定的決心,始終相信拯救對方的唯一方法就是阻止她當上女王的尤萬西貝爾,暗自定下了破釜沉舟的計劃。
瑩白的新月依舊懸掛在天際,無言地注視著美麗的森林裏發生的一切。即便是能夠照亮一切的烈日光輝,也永遠無法洞悉人心,然而沉靜淡然的月光,卻總是有著令人為之敞開心扉的力量。抬頭望月,會有一個寧靜的美夢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