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要盡自己最後的努力似的,夕陽將自己的光芒毫無保留地灑向大地,給本就金碧輝煌的生命之樹鍍上一層更加燦爛的鍍膜,令傍晚的精靈之森顯得愈加高貴。略微罕見的,東方的空中,一彎銀色的新月也靜靜地出現於天際,將澄澈如水的清輝投入無邊無際的黃金之海,形成了日月同輝的奇妙風景。
不知是否是因為其形狀與精靈們慣用的弓類似,以阿努阿蘭德為聖地的這一高等種族十分崇尚新月的力量,將其看作自己的圖騰。而決定了精靈族未來走向的女王選舉秘密會議,也在今夜這一彎新月的注視下拉開了序幕。
精靈族選舉自己領袖的方式與人類不同,這也是由精靈的誕生方式所決定的。
所有的精靈,都是從自古便矗立在阿努阿蘭德正中央的生命之樹上誕生的,就像很多人類所調侃的一樣,他們是樹上的果實,當成熟了之後便會以人的姿態誕生於世,接受了對他們而言隻能算是啟蒙的十八年學習之後,開始在人類世界進行朝覲旅行。
而所謂的精靈女王,擁有著統領整個族群的權力同時,也要像蜂後和蟻後一樣承擔起繁衍後代的職責。既然所有的精靈都是從生命之樹上誕生,那麼,身為女王,就必須將自己的殘生留在生命之樹內部,源源不斷地成為所有子民的養分,直到與人類相比過於漫長的壽命的終結。
如果不是在五十年前的黑龍突襲中受到災殃之雨的汙染,也許這一代的精靈女王還能活得更長久些,然而世事無如果,在納爾希亞急劇消退的生命力耗盡之前,她的族人必須選出代替她成為女王的人選。
從道理上來說,所有精靈都算是與生命之樹同化的女王的孩子,按照人類王國的世襲製,全部都有所謂的“繼承權”。這種蠢事自然不會發生在常年自認比人類要高一等的精靈之中,要獲得競爭女王位置的權利,就必須在自己的曆練旅程中做出足以傲視全族的壯舉,而這一切的評委,則是在人類世界中隨處可見的“指引者”——他們是生活在阿爾特裏亞大陸各個角落的精靈族後裔,因為種種原因舍棄了回到故鄉的機會,而將自己的經驗與見識用於指導新生的同族在人類社會更好地生存下去。
精靈長老的手中,握著一張由各地的指引者發回的報告,站在他麵前的四人,是這一代女王的候選人們,以及她們的守護者。接下來,女王候補將在守護者的協助下完成巡禮,並以此期間的表現決定五十年前屠龍英雄的後繼者。
長老是罕見的男性精靈,他環顧四周之後,將目光落在了和他一樣的人身上:“你是......”
“我是女王候補特裏亞納大人的守護者,尤萬西貝爾。”冷漠而守禮,如同貴族公子一般華麗的聲音從尤萬西貝爾的嗓子中流出,若是在人類中間,怕是當場俘獲了諸多少女的芳心。然而對他的同族而言,詞句中的內容則比話語本身更吸引眾人的注意。
“尤萬西貝爾?”女王候補中的另一人用疑惑的語氣開口。精靈的壽命很長,所以即使年齡很大,外表的變化也不明顯,但說話者的口氣卻清楚地告訴了大家她飽經風霜的際遇,“那不是很多年前,背棄了特雷西亞的精靈的名字嗎?”
特雷西亞,精靈語,非要從人類的語言中找一個同義詞的話大概是“宿命”,精靈深信最接近神的他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女神的安排,所以對於宿命看得比人類重得多——當然,也是有尤萬西貝爾這樣對此不屑一顧的人在。
以精靈的壽命而言,長老其實很年輕,他和此時正坐在玉座上的納爾希亞年紀相仿,然而淵博程度則是他占上風,或者說,以自己的閱曆來維持族群的運轉,本就是長老的本職工作。略一思忖,他也想起了這個熟悉的名字。
“先代女王愛瑪莉莉絲參與女王選舉儀式的守護者,最強的精靈,尤萬西貝爾?!”
“說我是最強的精靈真是榮幸,比起精靈曆史上的大賢者梅裏恩戴爾來說,我還差得遠呢。”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尤萬西貝爾拋出了一個更古老的名字以表謙虛,而眼睛卻一直凝視著自己如今守護的對象,女王候補特裏亞納。
“你以為我在稱讚你嗎?!相傳你在愛瑪莉莉絲陛下即位之後曾經獨力殺進了生命之樹內部的女王玉座,之後就消失在了阿努阿蘭德。你背棄了自己守護她的特雷西亞,我還以為你早就死於此等罪孽的製裁了呢!”長老嚴峻的臉因激於義憤而變得扭曲。
“非常可惜,看起來女神沒有你想的這麼‘公正’。”在公正兩字上加了重音的尤萬西貝爾,諷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樣的家夥也能成為守護者?”一位候補發出了質疑的聲音,隨後立即有人響應,而特裏亞納本人則默然不語。本想繼續用自己的毒舌與這群迂腐的後輩論戰的守護者,為免令自己選擇守護的少女陷入尷尬的境地,緘口不言,僅以眼神傳達自己的蔑視。
“安靜!”將自己的憤怒收斂,回複冷靜的精靈長老喝止了爭論,緩步走到特裏亞納的麵前:“特裏亞納大人,請您確認,您是真的要接受這樣一個曾經背叛了自己特雷西亞的男人,為自己的守護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