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帝師這幾日一直以太極術主導談判局勢,加之擴廓授意賀宗哲拖延,故雖談了三日,卻至今未到正題,但對元廷現今狀況,已是掌握得有個七八分。
今日見得擴廓突現,心知已是再無可避讓,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此時見問,他仍作沉吟片刻,方道:“王爺,瑪袞拿回之時,我既已細讀,隻覺細密嚴縝,氣勢博大。隻是,由右丞相和納哈出太尉取河北,王爺率兵取關中兼主持大局,梁王爺由雲南往北、會我吐蕃由北往南出兵取四川之地,不知王爺是何具體想法?”
擴廓微一猶豫,看了看攝帝師身後智光、席應真二人,直接道:“帝師,若不見怪,可否請你身後二位高人暫避,至左廂房歇息片刻?不是疑二位,而是此乃機密之事,未實施之時,除必要之人,愈少人與聞愈好。”
攝帝師垂目道:“就如王爺所言。”
轉向二人道:“智光大師、席真人,可否至左廂房歇息片刻?”
智光麵色平靜,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席應真卻是滿麵笑嘻,揖掌道“無量天尊”,二人同時立起身來。
擴廓輕拍二掌,將賀宗哲召進,吩咐他帶二人至左廂房,好生待之。
看著二人走出,再聽不到腳步聲,方才走到廳東側,揭開一麵紅幕,露出一張巨幅地圖,道:“各位請看。”
眾人走至圖前。
“華夏布局有如不規範之棋盤,關中、河北、東南、四川為四角,山西、山東、湖北和漢中是四邊,中原為腹地。華夏地域雖闊,但曆朝曆代,戰爭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卻是上述九大地域,關乎天下統一、朝代更替、中原政權的存亡。”
“此九地或有山地險要可以憑恃,或有江河水道可以流通,有山地險要則可於紛亂中立足,形成局部割據之地,有江河水道則可向外擴展,便於介入全局。”
“其中,關中、河北、東南、四川分處四角之地,既有優越的山河形勢、山川險阻,進可攻、退可守,又有優越的經濟社會基礎,足以供養支撐軍政集團,凡據四角之地者,均可立足當地,從容經營,贏得日後取天下之基礎。”
“史上據此四地者,多能成就一方霸業,建於川者,多為割據政權,如蜀、後蜀等,但不能一統天下;建於關中、河北者則多有統一天下者,如漢唐;建於東南的政權,多能統一江南半壁江山,形成對峙之局,如吳、晉,少有統一天下者,朱明政權乃是異數。”
“今依我大元政治、軍事、經濟力量的實際分布,先以雷霆之勢,取四角之三角,善加經營,形成據地,再由角入邊腹,逐步蠶食,假以時日,必能複我失地。”
“明朝新立,加之前年新敗後,這幾年進攻漸少,轉而重長城守內邊,全力修築長城,屯兵守點,但畢竟剛剛開始,尚有不少缺口。”
“我若能抓住此一時機,一舉擊之,三角取下,當在可算之數。”
納哈出聽得連連點頭,道:“以我從遼東之觀察,其城牆尚在修築之中,另外,這幾年雖在推行那屯田於邊,就地取糧之策,糧草卻嫌不足,整個態勢尚未穩定下來。我若能趁此擊之,勝數卻是極大。”
梁王亦道:“川地雖險,但若帝師從上攻之,我從下合之,卻不是不可取下。”
攝帝師沉思片刻,道:“左丞相可知,那明軍可號稱有二百八十三萬,且其將帥多為隨朱元璋一路打天下者,忠誠經驗悍勇兼有,軍中士卒亦有不少身經百戰者,軍力實是不可小瞧。”
也先笑道:“帝師你有所不知,這明逆與我大元多年相持,兵力雖多,傷亡亦大,新補進之兵尚在操練之中,故雖號稱二百八十三萬,實際可能要打個七折之數。”
擴廓亦點頭道:“我遼東有雄兵三十萬,漠北有雄兵六十萬,雲南有雄兵三十萬,再加帝師之吐蕃十三萬戶約五十萬兵力,總兵力亦達一百七十萬,再加三年來精心操練,與其實際兵力並無太大差別,甚或有勝之。”
攝帝師凝視地圖半晌,又道:“左丞相以為軍中士氣如何?”
“攝帝師這幾日當有所見,我大元兵卒現今士氣雖不能與鼎盛時比,卻亦不差,和明軍有得一比。”
攝帝師垂目道:“左丞相自掌四十萬鐵衛軍確是不差,其他我尚未見得,不過,料想應是不差。隻是……”
又沉思片刻,麵現為難之色道:“各位不是不知,我薩迦一派如今在吐蕃勢力已是大不如前,帕竹新起代我且得到朝庭默認,十三萬戶中,其已牢牢控住了前藏蔡巴、止貢、雅桑三個萬戶,甲瑪、達壟亦已服從其號令;後藏六個萬戶中,拉堆絳、拉堆洛、曲彌亦已表態服從其領導,夏魯和香與其結成盟友;另有羊卓雍,亦在與其往來商談中;就是我薩迦本族中,也已有不少人投向帕竹,故我雖有帝師稱號,隻是個名義而已,實是名存實亡,能控住的也不過一些薩迦的忠誠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