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欽天監擇了黃道吉日,大阿哥等六位皇子陸續搬出宮來,京城好一陣熱鬧。既是開了府,自然就要擺宴,也按年齒,自大阿哥開始,各府裏都大撒請帖設了宴,請了兄弟親戚等來吃酒看戲。直郡王是愛看戲的,這次隨康熙南巡,有人殷勤送了一班小戲給他,他也就帶了回京,正合著宴客時候用上。
十四阿哥問道:“真真,晚上四哥家裏請客,你真的不去?”他手裏握著一隻溜溜圓金燦燦的香柚子,不住在兩手之間轉來轉去。
“不去。”真真撇撇嘴,“你們爺兒們吃酒,我去做甚麼?要麼就是跟那些福晉夫人們在一處,好沒意思的。”
十四阿哥歎氣,“我也不想去的,但那是四哥——”他話沒說完,意思已經到了。真真就笑,“好歹是你親哥哥,還是去點個卯。”
“你陪我過去。”十四阿哥眼睛亮晶晶的。
“好沒來由!等你四哥問你:這是哪家的姑娘啊?我瞧你怎麼回答?”
天氣極熱,真真卻在院子裏麵鋪著一張極大的籣草席子,席子下麵用隔空的木板台子擋住地氣。院子裏用水磨青黑大理石鋪的地麵,本來就清涼,一旁的花圃裏麵還種著七裏香、薄荷等驅蚊蟲的香草。又用金黃竹篾搭了一個小涼棚兒,涼棚頂上就是滿滿一花架子的藤蘿花蔓,地下還極其奢侈的擺了幾個冰桶。幾個人席地坐著,她麵前一張胡桃木的雕花壓金花幾,對麵坐著沉靜凝思的十三阿哥,兩個人手裏都捏著小小玉棋子兒,正在打雙陸。十四阿哥就坐在真真邊上,卻不見八阿哥身影。
“四哥也不是不知道你,問了我好幾回了,說八哥家裏為何住了一個苗寨公主,這到底算是甚麼事?還將八哥叫去問了一回。”十三阿哥頭也不抬。
真真又撇嘴:這冷麵四四管的也真寬!但一想,又覺得奇怪,問道:“四阿哥跟八阿哥很要好麼?”
十三阿哥這才抬眼瞄她,“他們倆的府邸就隔了兩道花牆,你說要不要好呢?內務府管著那麼多宅子,偏偏他兩個要住在一處。”
真真奇道:“我還以為四阿哥跟誰都不要好——聽說他性子清冷得很,一般人想得他一個笑臉,那是極為難得。”
十四阿哥笑了,“你聽誰說的?四哥在戶部辦差,那些大官小吏的,哪個是省油的燈?若不黑口黑麵一點,真是沒法做事了。”
十三阿哥也點頭,“是這個理兒。四哥對弟弟們向來是極好的,雖說那冷麵孔,我見了也要先哆嗦一下,但他總是好心。”
這話說得好笑,三個人都一齊笑了。
隨即便聽八阿哥一路笑著進來,“你們又編排四哥甚麼好話?可讓我聽見了,等下瞧我不跟四哥說道說道去!”
十三阿哥趁勢站起來,給八阿哥拱手施禮,“弟弟見過八哥。”
十四阿哥也起身給他家八哥行了禮。隻有真真坐著不動,嘴裏隻是嚷著:“十三阿哥,你可不許輸了就跑。”
十三阿哥懊惱,“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麼都不知道給人留麵子?”
真真撅著嘴兒,“你都說了我小嘛——你比我大一倍年紀,打雙陸竟不如我,下次不跟你玩兒了。”
“十三弟,你讓一讓。”八阿哥微笑。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真真雙陸竟然下的這麼好。雙陸這種玩藝,極是考校心思,並不比圍棋容易。
十三阿哥見他家八哥要出手,也就笑嘻嘻讓了開來,坐到一邊,隨手拿過十四阿哥手裏那個香柚子,喚小丫頭拿來清水淨了手,取了腰帶上一柄小銀刀,將香柚子切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