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偉徹底向自己的忍耐性投降了,“蹭”地站起來,一把揪住那家夥的衣領,要不是空警過來的話,一拳照那家夥臉上就打過去了。
鄭偉這個人雖然長得瘦,身體卻特別好,剛剛壓抑的憤怒在那胖子一句話以後全部又冒了出來。
空警站出來,也說了上麵同樣的話,之後,鄭偉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像一匹憤怒的荒野裏的狼。
現在,鄭偉心情平靜地聽著別人的爭吵和空警有力的警告的聲音,叫他不得不去思索那次爭吵究竟是為了什麼。大概是為了宣泄一下積壓在心中的類似浮沉似的東西,就像一個幹淨的平台,浮塵慢慢累積,所以每次有風拂過,便是滿地的塵埃。
鄭偉不能想象滿地塵埃,他喜歡滿地落花的情景,還有落花繽紛當中的兩個身影。似乎是睡著了,腦海裏還是百合花,醒來的時候,還是那個場景,又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滯留在鄭偉的心裏。
曾經一度,鄭偉的心裏的一塊空地就像是一張白紙,鄭偉能感覺到那是一張白紙,等待著一個什麼人來在那上麵寫上自己的名字。居然木子來了,用一支筆寫滿了她的臉的模樣還有她的心。於是後來,舒簡試圖再來寫上自己名字的時候,發現她已經不能夠了。因為那個比她先到的人,把鄭偉心靈的那張白紙寫得太滿,太深刻,舒簡無論怎樣都找不到一個哪怕隻能寫上她的名字的空間。
鄭偉有時候生自己的氣,真應該在當初等待一個人來寫滿那張白紙的時候,準備好一塊橡皮,一塊能抹去所有記憶的橡皮,那樣最好,沒有現在這麼痛苦和煩惱了。
鄭偉自己開車回到家,連續的奔波令他疲憊,這個夜晚,他可以很安靜地睡個好覺,不用擔心誰再來強暴他的大腦了,然而,一個在深圳的朋友打來的一個電話打亂了鄭偉所有心裏的寧靜。
朋友說,木子前幾天去深圳工作,找了個時間兩個人去酒吧喝酒,木子酩酊大醉,又是流著眼淚隻唱那個叫做“至少還有你”的歌。
鄭偉已經開始逃避那歌的旋律了,“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就是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就是不願意失去你的消息……”
這歌,叫鄭偉同樣覺得心力憔悴。
鄭偉覺得已經失去力氣再去給木子打一個電話,也失去力氣再去抱著誰,除了留在心底的感覺,好像一切都來不及了。
木子很早以前給鄭偉折的那些幸運星還有那些承載了木子對他祝福和愛意的千紙鶴還擺放在一個隻有鄭偉自己知道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鄭偉忘了它們的存在,也不再想起製作它們的那雙靈巧的手。
會嗎?不會嗎?
此時此刻,鄭偉的心裏很混亂,一邊是昔日的美好,一邊是分開之後的紛雜,兩種心情如同兩個沉沉的砝碼,壓在鄭偉的心頭,如今,鄭偉已經知道了木子心裏的痛楚,而木子又怎麼知道那些難寐的深夜裏,鄭偉在她過去的聊天室裏飄渺的空間裏的守候是為了誰?有時候是在屏幕上傾瀉想對她說的長久以來藏駐在心底的話,有時候甚至是歇斯底裏的呐喊,鄭偉現在想來仍舊覺得是美好,那是他的一段記憶。
打來電話的朋友的意思鄭偉領會了,但她終於也沒有勇氣開口提出叫鄭偉回來找木子,大概木子在喝酒之後的眼淚當中也包含著對自己當初固執的悔不當初吧!鄭偉離開北京以後打電話解釋,木子不聽,鄭偉買給木子父母的藥寄到她家裏,被木子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這些在往日裏,木子覺得刺痛鄭偉的舉動,今時今日,回想起來,正是把她自己推向了感情沙漠中的那雙手。
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可以沒有海誓山盟,可以沒有房子、車子,可以沒有錢,絕對不能失去信任,兩顆相愛的心靈是相互依靠著一起走的,沒有了對對方的信賴,於是失去了平衡,各自回到自己的軌道當中,沒有了相愛的理由。
鄭偉心裏仍舊沒有對木子的恨意,也沒有愛,隻剩下沉默和惦記。
惦念又是為了什麼?鄭偉問自己,沒什麼,就是為了惦念而惦念,也可能是為了懷念而念念不忘,懷念什麼?又問自己,懷念那些日子,跟木子在一起那些日子,到底是為了那些日子而懷念木子,還是為了木子而懷念那些日子?又冒出來一個問題,他媽的哪裏來的那麼多問題?鄭偉又發脾氣,懶得再搭理自己給自己提出的那麼多的問題,是因為他知道,這些問題隨著他一個個回答出來,會更加的沒完沒了,最後的結果就是通宵不眠。
鄭偉想逃跑算了。
可是他自己又能逃跑去哪裏呢?
飛機到海城落地的時候,鄭偉打開電話,收到了陳可發來的消息,說她明天會到海城去看望鄭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