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3 / 3)

鄭偉總是在這種境況之下忽然明白,原來這種愛從來也沒有消逝過,接踵而來的即是一片空,是很絕望的那種空。

也仿佛是熊熊的烈火燃過之後的草原,那些黑乎乎的殘跡,都是燃燒之後的泥土和沉寂的石頭,是那種生命中悲涼,心灰意冷似的空。

這種空洞有時代替失眠來折磨鄭偉,有時做了失眠的同夥,他們一起摧殘鄭偉的精神世界,鄭偉對它們感到深惡痛絕。

而陳可,這條在網絡虛幻的時空裏把眼淚拋棄在水裏的聰明的魚,因為她有著與鄭偉同樣空空的感受,她於是更加了解鄭偉的感受。

長久以來,鄭偉在找尋的不是一個舒筒那樣深愛他的女人或是那份心甘情願的付出,鄭偉就是需要一個感同身受的夥伴,他在遇到陳可之後的感覺,他與陳可就如同寂寞空曠的荒野當中兩匹孤獨的小野狼,每個午夜都無奈地發出悲涼的嚎叫。

他們互相傾訴心聲,互相講述不同的感情的故事,然後一起分享撕裂一個即將愈合的傷口過後帶來的更深刻的疼痛之後的快感。

又一個沉靜的午夜裏,陳可在屏幕上一行行地打出《至少還有你》的歌詞,打完了一遍又打一遍,最後,大概累了,停下來,告訴鄭偉,她又哭了。

從陳可第一次打這個歌的時候開始,每次鄭偉看到她在這個聊天室裏那麼動情地演繹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在心裏為她搭建出一個舞台,燈光很柔和,可是依然模糊,音樂聲慢慢從空氣中流淌出來,空靈的音樂,在那個舞台上,總是不能準確地判斷音響的方向,找不到聲音傳來的方向,叫鄭偉一直覺得那隻是多年以前一個女孩心中日夜擔憂他、惦念他的時候流淌出來的心聲,如今的音樂隻不過是從那個人的心版當中轉錄出來的一盤錄音帶,在終止了愛情之後,那卷錄音帶早已經刻在了鄭偉的心版上,所以那令鄭偉感到空靈的音樂,其實一直在他的心中響起,然後升騰起來,一直回旋在鄭偉在心中搭建的那個舞台上麵。

那個舞台,在鄭偉的頭腦之中是立體的,特別分明,模糊的昏黃的燈光打在女歌手的身上,那個歌手,在一個圓形的舞台上,坐在一個高腳的椅子上麵,話筒就矗立在她的麵前,她雙手捧著那話筒,閉著眼睛,深情地演唱著,歌手的齊肩的頭發灑滿她的纖瘦的肩膀上,那肩膀太瘦,她的鎖骨很分明……

這就是鄭偉在看到陳可在聊天室裏瘋狂演唱那首歌的時候心中感受到的一幅畫麵,這畫麵中的女歌手一次次在鄭偉心中定格,隻是依舊看不太清楚她的臉,鄭偉用心去感受那舞台上唱歌的人的模樣,覺得那應該是陳可的模樣,沒錯,就是陳可。

然而,在一個鄭偉忽然想起木子的天亮以前的短暫的黎明時分,鄭偉翻出他從前為木子拍攝的很多很多的照片的時刻裏,鄭偉猛然之間發現,原來,那個在他心中的舞台上唱歌的並不是陳可,那分明還是木子。

鄭偉開始憤怒,覺得那些照片令他討厭,木子也令他討厭,他受夠了這種抓不住感覺的想念。那與其說是愛情,還不如說是折磨與煎熬。

鄭偉決定了,不再為這個叫木子的女人牽絆,他要遠離她,遠離著莫名其妙的折磨。

她有什麼了不起?她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被我愛過,深刻地愛過那麼一回而已,我可以愛你,有勇氣那麼投入地愛你,我也可以去愛別人,一樣深刻地去愛。

鄭偉這麼想著,於是決定去愛一個什麼人,愛陳可。為什麼不是舒簡呢?大概是因為鄭偉已經了解了舒簡對他的愛是明確的,而陳可,陳可對他的感情是未知的,鄭偉已經習慣在未知的狀態之下去付出他的愛情,然後等待一個結局。

陳可向鄭偉談起她的愛情,陳可說,她昨天晚上跟朋友在酒吧坐到兩點鍾,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一直也沒有得出結論。

鄭偉好奇,問陳可他能否知道這個問題,他也希望獲得思考的一個機會。

的確,長期以來,鄭偉的思想都在經受不人道的折磨,他幾乎幾個世紀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思考一個什麼問題了。陳可於是在電腦上打出來她所思考的那個問題。

“我不明白,為什麼冬天走了,春天來了,而我的愛情卻結束了。並且,沒有任何理由地結束在好多人都在迎接愛情的到來的一個季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