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後來的故事,正如陳菁所說:在那個富翁男人的幫助下、在那位優秀律師的辯護中,楊帆“謀殺女人”不成立,隻以“誤殺男人並影響惡劣”的罪名,被改判為有期徒刑5年。接下來的日子裏,我開始腳踏實地的去救贖自己曾經的膽大妄為,我開始好好地修煉自己的文字,去迎接新的生活與楊帆。
而趙一平,我終於可以為你下一個定論:你死得其所,但我理解你痛疼的感覺。陳菁後來說,他之所以對我有“性趣”,完全是緣於趙一平無數次提起我時養成的潛移默化。在無數個令我頹廢絕望的日子裏,趙一平依然坐臥不安。他在那個醉酒的晚上,走了一條愛情的捷徑,結果令他騎虎難下,抱恨終生。他最愛楊帆,但他卻無法擁有她的心,他敗給了他最好的兄弟我,李小峰。
據陳菁透露,趙一平每次與她偷之後,都會痛哭流涕,委屈得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聽說,有多少次,趙一平都想成全了楊帆,但他告訴陳菁:“楊帆是我的左心室,割出來了,我就會死掉。”甚至也有好幾次,趙一平想要找人幹掉我,但他又告訴陳菁:“李小峰是我的右心房,戳破了,我也活不了。”他就這樣懷揣著他的左心室與右心房,看著他們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漸漸地走向了身體的沉淪,到最後迷失掉了他原本的心。
現在,留存在我大腦裏的,隻剩下一個疑問。那就是楊帆為何不早早地告訴我,她並沒有殺死那個女人?懷著這樣不解的心情,我翻看了陳菁送來的《女生日記》,從而總結出如下三個原因:第一,楊帆不想讓趙一平,一個已經被她推下樓的死者,死得罪有應得,死得其臭無比。第二,在楊帆看來,道德上的“殺人償命”,趙一平既然已經被她殺死,便沒有什麼解釋的必要了,而且估計也解釋不清楚。第三,楊帆在第163頁上這麼寫道:“我開始慢慢習慣這種流亡生活,與小峰經曆到的東西,遠比舞台上豐富得多。”
此外,對禁書《女生日記》的反複拜讀,讓我見證了楊帆非同尋常的偉大。這個細膩女子筆下的生與死、愛與恨,讓我清晰地看到了死亡的重量與長度,感受到了愛情的體積與溫度,從而知道自己的經曆是多麼的膚淺不堪。
……
2005年12月19日,李小峰因改造認真,表現優異,提前出獄。
我來到故鄉,母親白了頭,父親彎了腰;趙大爺用樹枝鞭笞我的雙腿,劉伯伯用竹棍敲打我的屁股;而劉義的墳上長了草,趙一平的墳上開了花……
我來到重慶。母校煥然一新,高樓拔地而起,又一批新生占據了我們的宿舍。廁所裏溢出大便的哼哧與單詞的顫栗,另一個高緯度瘦弱的男孩子,正對著電腦,網戀。荷花小區新立了兩個廣告牌,五花八門的狐臭廣告、招生信息、社區通知占據了趙一平的葬身之地。廢棄的工廠已經拆遷,一隻母貓帶領著一群小貓曬太陽,依稀就是曾經的“活著”。
我來到長沙。楊母的墳頭樹立著兩棵茁壯的黃桷樹,“秋天的時候看到綠芽,一定特別溫暖。”遠處的柳絮飄落在她的墳塋上,仿若天使的翅膀。我相信,在這塊土地之下,一定埋藏著一個誘人的天堂。
我來到梅城。蕭金貴蓄了胡子,肖曉萍也卷了發,小蕭鑫已經能夠邁著碎步,喊:“爸爸、媽媽。”還有那隻“活著”越發短小精悍,看樣子它已經習慣了與高大的牧羊犬撒嬌。而那一排民工房已經棄用,電纜廠新修了一棟宿舍樓。
我來到梅山。聾啞老人依舊手舞足蹈,周阿姨仍然笑意頻頻;小石頭已經康複出院,小公主也正開始茁壯成長。教室粉刷了一遍,夥食也有所改觀;有三個孩子就了業,有兩個孩子回了家。然後,我來到海邊,再次坐上老許的小船,在風口浪尖上,乘風破浪。
我來到南京。作家線頭又出了兩本書,一年之間,他家裏便多了一個姿色平平卻又涵養極佳的婦人。蔡小田告訴我:“夏雨啊,和她老公去了法國。”浦西區又興建了不少工廠,而古都金陵的滿天繁星,突然間又收攏成一輪皎潔的圓盤。
最後,我來到成都。大哥已經成為了主治醫師,而大嫂也正在醞釀小寶寶。竹間的別墅多了一名小保姆,而老阿婆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依然是:“我家菁人,人可好啦……”這次,我真誠地點了點頭。然後,陳菁帶路去了監獄,我終於見到了我最親愛的楊帆。
現在,穿著囚服的楊帆依然美麗,征得獄警的同意後,她還專門為了我獻舞一支。我們就那樣傻傻地對望了很久很久,然後,我把一本《天使不說話》遞給了她。隻見我的楊帆睜圓了眼睛,噘起了小嘴兒,說:“你這個壞小峰,竟然搶了人家的創作題材!”
我盡情地欣賞著她的淘氣,悠然總結道:“隻需要一本《女生日記》,你已經是一個偉大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