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9日,農曆大年初一,中午11點38分。我腰酸腿痛地夢中醒來,看到的隻是一片色彩斑斕的羽毛。憂心忡忡地跑到樓下,陽光中的老阿婆氣定神閑地告訴我:陳菁與楊帆到鎮上跳舞去了。
12點12分,人民警察破門而入,李小峰束手就擒。
12點24分,透過警車的茶色玻璃窗,我看到了走在鄉路上的陳菁,她的神情萎靡不堪,但我分明能感受到她手中即將攥著的20萬塊錢!在等待宣判的日子裏,我終究還抱有一小絲僥幸,直到李小山那次前來探望,告訴我:“小峰,楊帆已經被判了死刑!”瞬時,我的世界天昏地暗,我再也看不到,我再也聽不見,一個趔趄栽了下去。不久,我也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接下來,我拒絕任何人,哪怕包括我那失望父母在內的探望。我在鐵窗內渾渾噩噩,我的肉體雖然還在接受人們正義的匡正,但我的精神世界卻越發飄浮肆虐。到後來,我的肉體與靈魂完全剝離——肉體姑且活著,靈魂早已死亡。有時候我甚至想到過自殺,據說人有成千上萬種死法,哪怕在銅牆鐵壁的監獄中也有近百種——一個人真打算了死亡,任何人也攔不住他。到最後,我終於選擇了一種最為簡單有效的方法:絕食。等下定了主意之後,我便開始拒絕任何食物與水分的入侵。我就那樣虛弱地蜷曲地黑暗裏,虔誠地期待著與楊帆在天堂中的相會。在餓得頭昏眼花的邊緣,我仿佛聽到了一陣槍響。這響聲劃破了楊帆的頭顱,她那罪惡的鮮血與腦漿,濺灑在人們幸災樂禍的快意恩仇之中。然後,我仿佛又看到了陳菁,她一邊用那20萬元購買著高級香水,一邊在人海中尋找著任何一個男人,然後就會像母豬一樣對他們說:“我們睡覺吧!”
我把左手放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口中“砰”了一聲,感受到了子彈帶給人永久安眠的快感。但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還不能死。在模擬死亡之後,我空白的大腦裏,突然充溢滿了兩個字:報仇。
之後,我痛改前非,我洗心革麵,我開始在勞邊之餘,譜寫隻屬於我與楊帆的《天使不說話》。在虛擬的文字世界裏,我與楊帆再次亡命天涯。就在我差點就忘卻了深仇大恨之際,陳菁竟然自己送上了門。
本來我是不打算見她的,但後來想了想,還是事先恐嚇她一下,讓她死得有些預兆與準備比較妥當。事後想來,假如不是我那變態的複仇方式,或許我的小說將是一出無可挽回的悲劇。然而當我見到陳菁後,一切故事,竟然柳暗花明了。
陳菁說:楊帆沒有死。
陳菁說:楊帆的《女生日記》,在她那裏。
陳菁說:楊帆沒有砍死那個女人,取而代之的,是趙一平。
陳菁說:那20萬元給了聾啞學校的小石頭,他現在正在北京某醫院接受康複治療。
總之,那將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隔著厚厚的玻璃,陳菁的敘述終於化解了我所有的疑惑,從而為故事上演了一個溫暖的結局。按照她的說法,楊帆那天已經許諾好:隻要等楊母手術做完,就把自己交給陳菁“賺錢”——當然,前提是必須給我15萬。沒想到後來楊母自殺了,陳菁便開始有些於心不忍,但楊帆卻更加篤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