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學男生宿舍,淩晨三點。楊峰迷迷糊糊地從床上下來,雙眼朦朧地往衛生間摸索。他們這裏是公寓式內衛,沒幾步就到了,楊峰推開門,大踏步向內一邁,隻覺腳下一空,已然大頭朝下墮入虛空。半夢半醒地楊峰徹底暈菜前最後一個想法:下水道明明已經堵了呀!
等楊峰再有意識的時候,隻聽見“哇哇”的聲音從自己胸腹、喉嚨中傳出,還有一個清脆地女聲欣喜地叫道:“哎呀!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公子呢!哈哈,快看他的小臉!”另一個虛弱地女聲道:“快,抱過來我看看,哎?怎麼臉皺皺的?”又一個老邁地女聲響起:“少夫人到底是第一次生產,這些不必擔憂,小孩子生下來都是這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少夫人?小公子?楊峰的腦袋短暫停機後,一絲欣喜飄散出來:嘿!這世道!難道哥們兒也穿了!隻是不知道我這小公子的家境到底如何。楊峰想睜開眼看看,但總是睜不開,暗想:果然新生兒的眼睛是睜不開的。欣喜過後,楊峰又有些感傷,雖然家裏有大哥撐著,爸媽可能不會過度悲傷,但養活了快二十年的兒子忽然消失,也確實是個沉重的打擊,哎!還能有什麼辦法呢!想了一會兒,一股懊惱的情緒又出來了:媽的!自己苦等了快二十年,眼看能做一些成人運動了,怎麼一下說穿就穿了呢!那豈不是還要等個一二十年!早知如此,就該早早勇猛進軍才是……想著想著,楊峰這新生兒的大腦已經受不了這高邏輯性思維運動,一陣疲倦襲來,沉沉睡去。
時光荏苒,轉眼十七年過去,這輩子的楊峰有了一個正式的名字——陳元銘,字伯源。他的父親陳道奇也早已升格為老爺,宦海沉浮,現在做著河南汝寧府通判,已經是正六品的中層幹部了,陳元銘對其老爹的定位是副市長,自己也算是正兒八經的幹部家屬。至於陳元銘,三歲之前常常因過度思考忽然昏睡過去,還常常在吃奶的時候流鼻血,但當之後這些年其表現出超人的記憶力和理解力時,這嬰兒時的怪異,就被傳奇化為身負異稟所招來的些許鬼神之妒。
這超人的記憶力和理解力一部分在於陳元銘成人的思維方式,更多的在於他上輩子有幸看到了許多玄奇的學習方法,什麼超右腦學習、全腦學習、波動速讀、神經鏈之類的,其實他上輩子也練過,可惜是已成年的時候才接觸到,練了大半年,比起嬰幼兒來效果太差,就放棄了,現在以試試的心態練起來,雖然沒練出什麼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之類,但記憶力和理解力確實大大提高,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已經不是夢想。
練腦的同時,陳元銘還練著一百零八式楊氏老架太極拳和易筋經,可惜他上輩子學時不下苦功,外架雖然練熟了,但內氣呼吸卻沒在意,現在練來,形具而神不全,靠自己摸索,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可饒是如此,陳元銘也是神完氣足,力大身捷,一時被傳為身據天降神通的神童。
陳道奇看在眼裏,暗自得意,加之陳元銘又是長子,於是著意培養,四書五經、漢釋宋批,程朱之理、陸王之心,一摞摞、一堆堆,被陳元銘一概擺平,背起來行雲流水,講起來井井有條,然而至於是否真心接受,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陳元銘是大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生人,如今以虛歲論,已經十八歲了。以他老爹的品級,他本就有蔭生資格,兩年前直接參加鄉試,十六歲拿了個解元,惹得舉國關注,連嘉靖皇帝也聽說了,可惜那時候皇帝剛剛幹掉嚴嵩、嚴世蕃,把嚴訥、李春芳拉出來收拾爛攤子,遼東和肅州也有戰事,就沒怎麼理會。陳元銘也不願意靠舉人出身做個縣丞或者邊遠地區的縣令,他這輩子的目標是不進京,最好能在地方上當個布政使、總督什麼的,這樣除了要伺候舒服幾個牛逼人物外,沒多少人敢欺負自己,又比京裏逍遙自在,至於改變曆史進程,如果有機會就試試,沒機會就隻當不知道這回事。改革呀!革命呀!那是能夠累死人,嚇死人的活,要是有誰想幹的話,咱暗裏幫把手就好,衝鋒陷陣的事……嗬嗬!
現下是隆慶二年(1568年),陳元銘帶著一個書童,幾個家仆驅車入京參加會試,順道捎帶了一個同學,叫康鼎臣,字維基,家境較貧寒,大陳元銘六歲。當下已是仲春時節,正是朧紗點翠、清風潤麵之時,再加上京中已聯係了住處,到地方直接考試便是,於是一行人不緊不慢,一路指點江山,寓景抒情,倒也愜意。
這天,眼看行至京師附近,卻看見八個士子在官道邊扭打成一團,端的是狂風撲麵、沙石橫飛,不過終究是斯文人,插眼、偷桃、扳手指、咬耳朵之類的倒是沒有。康鼎臣大為驚異,跳下車指著那戰場,張著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雖然家境較貧寒,但還沒到混跡於社會底層的程度,這打架之事確實沒見過幾次。陳元銘從車上探出頭來,招呼康鼎臣道:“維基,快回來,咱們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