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呼了一聲,聲音顯得很有活力。屋裏沒有回應。曬得黝黑的五個婦女非常熱心,從屋外像仙人球似地把頭探進去,閃爍著目光,瞧了礁上間的裏首。燈塔長夫人再招呼了一聲,聲音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旋蕩。
片刻,傳來了樓梯的吱嘎聲,身穿單和服的照吉走了下來。初江好像不在家中。
“噢,原來是燈塔長太太。”
照吉堂堂地站立在門框處,嘴裏嘟囔了一句。他接待來客,決不露出平易近人的麵孔,而且倒豎起活像鬃毛的白發,令大多數來客看見這種情狀都想逃跑。燈塔長夫人雖然也有點畏怯,但還是鼓起勇氣說:
“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是嗎,請進屋裏來。”
照吉轉過身子,旋即登上了樓梯。燈塔長夫人隨後,五個婦女也尾隨,悄悄地登上了樓梯。
照去把燈塔長夫人讓進二樓裏首的客廳,自己落坐在壁龕的立柱前。他對走進屋裏的來客增至六人,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無視客人的存在,凝望著敞開的窗戶,手裏擺弄著畫有鳥羽藥鋪廣告的美人畫團扇。
透過窗戶,可以望見歌島港就緊貼在下方。防波堤內側掛著一艘合作社的船兒。夏雲仿佛仁立在伊勢海的遙遠的彼方。
室外的光線過於明亮,室內就顯得黑暗。壁龕裏掛著他家的祖先--三重縣知事的墨跡。利用盤根錯節的樹根雕刻了一隻報曉雞,將自然生長的細細分開的枝杠雕成雞尾和雞冠,它發出了樹脂般的光澤。
燈塔長夫人坐在沒有鋪上桌布的紫檀桌的一側,五個海女則成四角形地坐在門口垂簾的前麵,仿佛在舉辦便服展覽會似的,方才的氣勢都不知到哪兒去了。
照吉依然一聲不吭,不理睬她們。
夏季下午悶熱的沉默,壓在心頭上。隻有幾隻在屋裏飛來飛去的大銀蠅的嗡嗡聲,占據了這種沉默。
燈塔長夫人揩了幾遍汗水,終於開口說道:
“我要說的,就是府上初江姑娘同久保家的新治君的事……”
照吉依然把臉扭向一邊,久久才冒出了一句:
“初江和新治嗎?”
“是啊。”
這時照吉才把臉扭過來,也沒有一絲笑谘,說:
“這件事嘛,我已經決定了。新治將是初江未來的夫婿。”
女客們像決了堤似的騷然。照吉壓根兒無視客人的感情,隻顧繼續道:
“盡管這樣,無奈新治太年輕,我想,眼下先訂親,新治成人以後再正式舉行婚禮。聽說新治母親生活並不富裕,我打算商量妥後,由我來扶養他的母親和弟弟,或者按月給錢也可以。這些,我對誰都沒有談過。
“起初我也很生氣,可是,一拆散他們兩人的關係,初江也像丟了魂,這樣下去也不行,我就想了個招數,拜托船長讓新治和安夫都上我的船實習,考驗考驗他們,看誰有出息。這件事,通過船長給十吉透露了。十吉大概什麼也沒有告訴新治吧。哦,就是這麼一回事。船長格外看中新治,他說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女婿了。新治在衝繩,顯示了非凡的本領,我也重新考慮了,最後決定選他做女婿。這就是事情的全過程……”
照吉加強了語氣。
“男子漢嘛,就是要看氣力。隻要有氣力,就是好樣的。歌島的男子漢非這樣不可。至於門第、財產都是其次,難道不是這樣嗎?太太,新治是個有氣力的男子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