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過書上過學的。”
妖精突然笑了。“你在學校讀的書,能多過你在家讀的?你還記得幾篇課文?但是你應該知道《越絕書》是什麼東西吧?你在學校那叫混吃等死,不叫活著。”
“為什麼提到《越絕書》?”
“提示你,這麼偏門的書你都讀過,可這國家又能有多少人知道這書名的?你活著的方式不對。知道嗎?”
“那要用什麼方式?”
“知道陰陽二氣嗎?”
“知道,是事物屬性的外化的精神,一種象征。我要用什麼方式活著?”
“認真、燦爛的活著。物法二藥知道嗎?”
“理解不深。隻從‘以物為藥療身之病,以法為藥療心治病’解析過。什麼是認真燦爛的活著?”
“這國家的中醫院的學生知道這句話的沒幾個了,知道嗎?認真,就是細致的專注,燦爛,就是發自內心的喜樂。”
“我隻知道燦爛的陽光。”
“喜樂的笑容也很燦爛。知道什麼是子午流注五髒相音嗎?”
“知道,這個太龐雜了,能不能專門找個時間講?我該怎麼活?”
“你這麼抬著胳膊,累嗎?”
“不累。你說說我該怎麼活吧?”
突然間我繼續不下去這種緊迫的對問了。因為我驚異的發現,我其實沒覺得胳膊累。
我居然沒像一開始那樣感覺到疲累。
這並不是說胳膊完全沒有了知覺,吊著磚頭的方便袋勒著我的手腕這麼久,很疼。而且,所有的對問都是下意識的對話,這副遲鈍的身軀並沒能像平時一樣阻礙我的語言功能。我突然發現,隻要我陷入思考的狀態之後,下意識做出的事情或者與人說話,這副身軀並不能阻礙我的精神和思維傳達給身軀的指令,而是選擇了接受指令。我有些驚喜,卻也有些失望。畢竟一邊動腦子一邊靠著下意識去指揮身體,並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常態。
此時我也注意到,妖精並沒有緊接著玩這種快速問答的遊戲,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我,似笑非笑。
隻是當我注意到妖精的狀態的時候,便從自我的世界中分離了出來,回歸到遲鈍的身軀之中。
妖精歎了口氣,懶洋洋的說到:“目前你也就能這樣了,要想真正做到思行合一,還得繼續折磨你。”
我聽了這話不由得大怒:“合著你就是專門想方設法來整我來了是吧?我跟你沒仇啊!”
“你瞧,隻要你一喪失理智,就能衝破桎梏。現在咱們要做的,就是像個方法能讓你在理智的狀態下還能思行合一。我的想法是,繼續折磨你,讓你繼續憤怒。當你習慣了在憤怒中衝破桎梏,卻不會被憤怒左右理智之後,你就能和正常人一樣把握住自己的身軀。你不能老指望著小王他們一直認為你在玩慢三拍的行為藝術吧?你現在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在所有人認清你的真麵目之前,真的變成你現在所扮演的角色。”
妖精的話雖然不中聽,卻很有道理。當妖精使用某種神通、或者某種我不知道的資源更換了我的實際身份的時候,我其實是很樂意扮演一個大學教授的。也許其他的角色我也會樂意扮演並且我認為我會一直盡職盡責的扮演下去,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
我其實一直都隻是一個在食堂清洗間洗盤子的40歲的遲鈍老男人。
這份職業在世俗之中所能獲得的認同和尊重,比其他任何正當的、收益比極低職業都來的少。比如和收破爛的比較,比如和掃大街的比較,比如和福利工廠的工人比較。
收破爛的需要精準的眼光;掃大街的需要能吃苦耐勞;福利工廠的工人......都能拿殘障人士對比自身了,節操什麼的真的就碎了一地了。
轉念又想,這妖精到底圖啥呢?
如果是想謀奪本來屬於我的某個物件,我隻能很抱歉的說,妖精你真是想多了。我家那點被稱作寶石的東西,你全都拿去其實我們全家也不在乎,這麼些年下來,我丟到後山山澗看水花的都夠再讓一家周大生崛起了。
如果是想把我養肥了宰了做吃食,那就是我想多了。我暗中觀察所得,妖精其實吃得很清淡,口味沒這麼重。
至於如白娘子報恩之類的......那叫神話故事,聽聽就可以了,如果受到感動,大不了不再吃蛇羹。再說了,人家白娘子報恩,那可是一門心思的扮演一個賢妻娘母的,而且以白娘子的努力,還得對付那麼多不省心的事兒,妖精......算了還是不要想了,這貨就叫做不省心。
於是我就開口問妖精:“你硬拖著我一路吃喝玩樂,到底為什麼呢?”
“不告訴你。”妖精打了個滾兒,手一招,一根花棒已經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