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位開朗的老人、慈善的長者、稀壽童心的爺爺,能是我們的累贅和負擔嗎?他視金錢如糞土,富貴如煙雲,貧孤如兒戲,生死如笑談!這才是我們民族的靈魂和根,這才是我們要敬的神,更是後輩們無窮盡的力量源泉和擎天撐地的精神支柱。
在這光輝的人生品格和閃亮的生活麵前,自私、虛榮、貪婪、欺詐、詭騙、唯利是圖、唯我獨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邪惡行徑——哪怕有一丁點兒的罪惡閃念,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和眾生麵前。
實實兒有些可悲可笑。真是:
枉活萬年還嫌短,霸居百間想千間。
欺男霸女天天醉,無我太陽天不亮。
每日三頓千兩銀,懶走半步壓百萬。
貪得金銀活埋身,不知足時命黃泉。
由此,我和雨水商議,力爭說服雙雙父母,既要簡單又樸素,既要熱鬧又不邀賓大宴,既要合鄉土風情,更要別開生麵。
雨水把我們的打算告訴她父母時,她父親欣然應允。這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就是她母親堅持:“人生一輩子的頭等大事,不講排場也還得裝裝門麵。再說,兩個小丫頭隻等姐姐出嫁她倆也都要結婚。”
“對呀!何不我們四對男女同天嫁娶,學大地方也來個集體婚禮不更好?”我突發奇想。
“也行,就這麼辦!我和老親家去商量……”田大佬轉身就要出門。
“不用去!你老哥哥親家決定就是了。”我父親和湯爺進門繼續說:“你說咋好就咋辦。我們都老了,放給娃子們,都由他們高飛遠跳去吧!”
“該……該……該!綠樹是誰栽,廠子是誰開,紅花是誰種,山泉是誰引進來,石頭變錢財,沙土成金塊,天堂有多好?哪裏比得上咱村寨。”
我父親的影子——湯爺爺隨口的順口溜又把熱烈的討論推上了更熱鬧紅火的高潮。他接過了倆親家見麵務必輪讓的水煙鍋猛吸了一口,煙話同出:“說歸說,笑歸笑,天下是娃娃打下的,銀錢是人家們掙來的,席擺百桌不算多,錢花幾萬有的是。按風土人情不大宴不成,以大孫子大孫媳的為人,擺席就要來人,來人誰能兩手空空。早聽說:送錢幣顯得俗套,拿金銀有汙他倆的名聲,獻綢緞又覺得寒酸。因此上,還得你們父母快拿出決斷。全然由娃子們,畢竟他們是人生頭一回,必然有些難為情和慌張。”
“那就請您爺爺說了算,您認為咋好就咋辦!”兩親家異口同聲說。
“我老漢等的就是你老哥倆兩親家的這道聖旨。”
村中央的廣告欄裏和各廠大門邊上的瓷磚牆上分別貼著同樣內容的告示:
尊敬的鄉親及各廠全體員工:
定於×年重陽佳節之際,我大孫子高山和我大孫女田雨水,同日同時還有我的三個孫女田泉水、田河水和高小紅四對新人在南山園林的草坪舉行隆重的集體婚禮!敬請大家光臨。特備水酒瓜果,以謝眾人對八位新人的愛心和敬意!
另行聲明:人來情至!謝絕眾人的分文財禮及物品,如有違者,是對新人們人格品質的大不敬和褻瀆。
望請諸位準時參加,致以最深情的謝意!
告示人:湯米稠××××年農曆九月初七
秋陽高照,晴空萬裏。山歡水笑,金風飄香。重陽佳節,炮響歌樂,老喜幼唱,男俊女麗……
南山園林的草坪上第一次擠滿了遠賓近親、新朋舊友。正中央臨時搭建的高大舞台莊嚴華麗,紅綢黃字的橫幅上書:高山田雨水等八位新人結婚典禮,上聯:新天地迎新人新事新辦;下聯:謝天恩謝親朋謝長謝幼。舞台和台下的草坪好大一塊鋪設著厚厚的大紅地毯。地毯上整齊的百多桌宴席上滿坐著花枝招展、喜笑顏開的男女嘉賓。主席台下半圓形的席麵上也擺滿了花、果、煙、糖和剛釀造的各種果酒,席位上端坐著新人們的父母大人。前麵按大小一字兒排立著喜氣洋洋、紅光滿麵、神采奕奕的七位標男倩女。他們禮服端莊素潔、質地一樣。
“怎麼七位?”眼尖人一數,眾口嘩然,相互詢問:“缺的是哪一位?”
“周嵐君——”小紅出列,手做喇叭狀大聲叫喊。
在眾人的大笑聲中,高柳和山丹推拉著小紅的丈夫才從化驗室裏走出來。雙眼高度近視的周嵐君邊走邊被高柳山丹脫去工作服換上了結婚禮服,並替他連聲答應:“就來了,就好了——”
“讓大家等你多失禮!”小紅把周嵐君拉到自己的身邊,替他整著衣袖嗔怪著抱怨。
“你擠給我的奶我正在……”他拿著奶瓶不慌不忙地說。
全場又是一陣炸雷般的大笑。
“誰給你擠奶了……你真是個書呆子!”小紅羞紅了臉,用手指狠而且輕地指著他額頭辯白。
“真的就是你昨晚擠給我的這瓶奶。”他旁若無人地回答。
“大家別笑了,是我昨晚給送去的牛奶,讓他擠出點時間試做另一種奶酒。”山丹高舉奶杯替周嵐君圓場。
在人們的開心笑聲中湯爺站在主持席上高聲說:“我宣布:高山田雨水等四對新人集體結婚典禮吉日吉時現在開始……”
一輛小車悄無聲響地停在了席宴外麵。但還是引得眾人同時轉身注目。
我急忙分開人群奔向小車,驚喜地連聲說:“——是徐姨和馬大哥!嶽英你怎麼也不通知一聲……”
“請看清了!我是徐嶽雄不是我姐姐徐——嶽——英!你這樣大婚大宴給我們吱一聲了嗎?”
“我……我……”我語無倫次——對剛才的張冠李戴感到尷尬。
“嶽雄,別這麼無禮貌。小高,你也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徐嶽雄的母親表情肅重,仍就閃動著望穿一切的目光替女兒道歉,並雙手握住我和雨水的手繼續說:“祝賀你們新婚大喜——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我也祝你倆齊眉舉案一生幸福!同時還要說:嶽雄說得對,你一生的頭等喜事,說什麼也該告訴我和徐副市長一聲,若不是我們今天恰巧碰上,還真不知道你當上了新郎官。”馬大哥握住我的手平和的語氣中多少有些嗔怪。
“這樣也好,從告示上看,符合他這個人的性格,也給現在的年輕人們帶了個好頭。哎!小高,從沒聽說過你有位名叫湯米稠的爺爺,這是咋回事?”
“是不是就是我第一次來、你騎自行車捎帶我和小紅去看望撲空的那位老爺爺?”
“正就是,我的江南好孫女……感謝你們都沒有忘記我這個孤老頭子。”湯爺走出人群一麵自我介紹一麵接著說:“好時辰,貴人到。你們都是我大孫子的大恩大德之人,請入席,典禮後我向你們細暄(說心裏話)我孤老頭子的來曆。”
我父母和我嶽父母早已離座圍了過來。一一握手問好後,把徐副市長、馬廠長讓在了最上席。我母親把嶽雄像小女兒一樣地拉坐在自己的身邊。
徐副市長和馬大哥入座後,湯爺又回站在主持席上脫帽挖了一把銀白的頭發,挺胸閉氣,望了一圈鴉雀無聲的人群忽然用震耳的聲音說:
“良辰美景時時有,洞房花燭隻一回。在這九九重陽佳節之時,我的四個好孫子和四個好孫女終於喜結良緣,配成百年好合的終身伴侶。
首先,新人一拜天地——受天地日月精華而成!
二拜父母高堂——得爹爹媽媽精血靈氣而生!
三拜大恩大德的江南兩位領導、恩同再生父母、兄長——福壽吉祥永享安康!
四拜親朋嘉賓尊長少小——是你們帶來了祝福和快樂!祝大家天天愉快,一生幸福!
五拜夫妻對拜——恩恩愛愛進洞房,始終堅持就像今天這樣——白頭到老!
最後,感謝大家抬舉,沒有一人違我孫子孫女清名之舉,因此,我替我的大孫子、大孫女還有我的三個孫女、孫子特向各位表示真誠的謝意——向大家敬禮!”湯爺爺一個不標準的軍禮,惹得全場又一次掌聲和笑聲如雷。他也笑得抓耳撓腮。
笑聲和掌聲還沒有停下,他又站立直身子鄭重其事地大聲說:“喜歸喜、笑歸笑,還有一項任務要請大家必須完成,就是特請各位盡情盡興品嚐你們麵前——還是出自你們之手的這些瓜果糖糕:奶糖、米糖、麥芽糖、豆糖、蕎糖、青稞糖,還有進口就酥的洋芋糖、杏脯、桃脯、李子脯、蘋果脯、梨脯、楸子脯,還有開胃消食的山楂脯。肉幹有:菜牛、犏牛、土黃牛,更有外國的品種牛,山羊、綿羊、多胎羊,雞、鴨、鵝、鹿、野肉幹,更有大補虛弱的烏雞幹。還有我的大能人周嵐君孫子新近試燒釀成的各類果酒、蜜酒、瑰花酒、葉酒、玉酒、青稞酒,糜酒、燒酒和奶酒,還有舒筋活血、降陰升陽的鹿茸高熱酒。莫嫌我人老話多,我還有幾句羅唆:這頓宴席不能叫你們白吃白喝,吃喝的同時必須每人都要給我們的新產品打分標價,點優評劣。以利今後更快更好的發展。”湯爺爺在一片笑聲中有些氣喘地繼續說:“結婚典禮結束,慶祝活動開始,入夜還有通宵達旦的篝火盛會。望大家盡情盡興。”
台上舞蹈開始後,我和雨水都圍向徐副市長和馬大哥,請他們到家中向他們彙報工作。馬大哥再一次向我倆表示衷心的祝賀。徐副市長從嶽雄手中接過文件包,掏出不知是有心還是特意精製的一枚貓眼藍寶石戒指,不容分說地拉起雨水的雙手替她戴在了纖細的手指上。雙眼中閃動著思念的淚花,搓著雨水的手說:“我大女兒沒這個福分,孩子,請珍惜眼前的這一切。”雨水用手替她抹去了滾下的淚珠。徐副市長強咽下傷痛,繼續說:“除了腿再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基本上全好了……”
“那就還不是完全。”她打斷了我替雨水的回答,望著我繼續說:“對你提一點要求,知道你一工作起來就會忘記一切,今後多忙也要分出一份心來幫助她完全徹底地康複。切記,雨水可是犧牲過一回的人了……另外,三天時間不許你向我和馬廠長談工作,也不讓你們陪伴我們。我和馬廠長的一切都有嶽雄她安排。”徐副市長雖母親般的慈愛,但說話的語氣卻不留商量的餘地。
“三天過後我們和你有許多事情要商討。徐副市長可是代表我們市政府而來的。”馬大哥心事重重地說。
“去吧!和小田姑娘借此良辰美景好好休息休息。”徐副市長反客為主,硬逼我倆離開。
“請新郎官和新娘子入洞房。”兩位司儀小姐搶抓時機,不失禮貌地把我們送入園林內的新房。
說是新房,實際就是把我和雨水的辦公室合並到了一塊,更確切一點說,是寬敞的書房更為恰當。
在園林內修有這種不同規格多種用途的房舍有幾十套。一般情況下都用作外來賓客遊玩住宿。如有本廠員工,不論幹部還是職工婚嫁都可以雙方自行擇選做新房。並且一切費用都由廠福利基金墊付,優待到生養兒女時再搬回到自己的家。因此,我們四對晚婚新人首批優先入住享受。
作為新房的室內,除了門窗上貼了大紅喜字和表示新婚大喜龍鳳呈祥的彩綢外,所有擺設基本保持原樣。除此,新增加的一切全都是成雙成對,就連日用牙具巾杯器皿、果酒糖茶煙等,一律也都是成對成雙。
室內的高級沙發她們不讓我們坐,就讓我倆坐在大紅大紫的雙人床上。剛剛坐定,小姐捧著用紅頭繩拴在一起的龍鳳杯端端正正獻到了我倆的麵前。
“謝謝!”我正好渴,急忙伸手接住。
“不行!必須雙雙交臂,同端同喝。”
“連在一起怎麼端?”
“把右手伸出來。”雨水含情脈脈地拉過我的右手,她把她的左手交叉套在一起。雖然兩個杯子連在一起,但兩臂交叉相挨,係係相連的茶水卻能在兩臉相貼、氣息相交的清香氣味中入唇進口。
“怎麼是酒,我想喝茶……”
“這是講究!表示天長地久。請新郎新娘先把這交杯酒喝幹再喝茶。”司儀小姐命令式地逼我們。我隻好求之不得地——酒味與妻香同飲,我臉與她麵共映。我仰頭就喝,把她帶起,差點把連杯繩扯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