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的眼睛從沒有受到過細微觀察的訓練,偏偏我又不會速寫作畫,因此我不能詳述這些獸人的細節。在他們總的外形中,最為使人驚詫的,可能是這些家夥的腿和他們身子的長度極其不成比例。可是,我們對於優美雅致的概念是相對的,所以再看到他們的奇形怪狀,我的眼睛也就逐漸習慣了,後來我甚至還同意了他們的說法,覺得自己長長的大腿倒是難看得不成個樣了。另外一點給人深刻印象的是他們腦袋向前探著的那種姿態,那種脊椎骨笨拙彎曲不像人的那副樣子。就是那個猿人,他的後背也缺少那種使人的外形顯得溫文爾雅的向裏彎曲的線條。大多數獸人都是那副粗笨的彎背聳肩的樣子,短短的前臂在身子兩旁怯懦地搭拉著,他們之中很少有特別多毛的——至少,在我沒離開小島以前是這樣。另一個最明顯的畸形缺陷,表現在他們的臉上,下巴幾乎都是向前突出的,耳朵也長得奇形怪狀,大鼻子隆起,頭發非常像毛皮,或者非常像硬毛刷子,眼睛則經常有一種奇怪的顏色,要麼就是位置長得特別別扭。沒有一個獸人會笑,隻有那個猿人會吃吃地傻笑。除了這些一般的特征之外,他們的腦袋彼此都不一樣,各自都保留著其特殊的種性;雖然對人類的標誌來說,都是歪扭畸形的怪樣,但是卻掩飾不住他們所變化而來的豹子、公牛,或者是母豬,或者是其他一種動物或兩種以上動物的特征。他們的嗓音,也同樣是千腔百調,十分不同。他們的手,總是難看得不成個樣子,盡管有一些出乎意料地很像人樣而使我吃驚,但是幾乎所有的手都是五指不全,爪子都很粗笨,並且都沒有觸覺。
兩個最可怕的獸人,就是那個曾經跟蹤過我的豹人和一個用鬣狗和豬合製而成的家夥。比這兩個還要大的,是那三個把汽艇劃進海灣的像公牛一樣的大家夥。然後就是那個解說法律的銀發怪人,蒙哥馬利的侍從——姆令,一個用猿和山羊合製而成的、像半人半獸的森林之神塞特那樣的怪家夥。還有三個豬男和一個豬女,一個用母馬和犀牛合製而成的家夥。另外幾個女獸人是用什麼製成的,我就不敢肯定了。還有幾個狼人,一個熊和公牛合成的熊牛人,一個像瑞士聖·朋那德院中所飼養的大狗一樣的狗人。至於那個猿人,我已經描述過了。還有一個特別可恨的(而且是臭氣烘烘的)老獸女,是用雌狐和熊合製而成的,對這個家夥,從開始我就無比厭恨。據說,她是個獸人法律熱心的信徒。還有一些年幼的帶斑紋的小家夥,以及前麵曾經說到的像樹懶一樣的小怪物。就這些,這個花名冊也足夠長了!
起初,一看見這些獸人,我就嚇得毛骨悚然,總是十分敏銳地感覺到他們仍舊是野獸。但是,不知不覺地,對於他們的理性概念和表象,我漸漸地有點習以為常了。此外,蒙哥馬利對待他們的態度,對我也有所影響。他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以致於他已經把他們幾乎視作正常的人類,——對他來說,他在倫敦的日子,已經成為光輝愉快的過去,而且看來是一去不複返了。在一年左右的時間裏,他隻去非洲一次,去和莫羅的代辦人、那裏的一個動物販賣商打打交道。在那個多以水手為業的西班牙混血種的村鎮裏,他很難遇上一個高尚優雅的人。他曾經對我說,起初他看船上的那些人,就正象這些獸人在我眼裏那樣古怪,——腿,是那麼不自然地長;臉,又那麼平板;前額,又那麼顯眼;而且還那麼多疑、凶險,連心也是冷冰冰的。實際上,他並不喜歡這些人。他覺得,他心裏是同情我的,因為他曾經救過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