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羅博士的解釋(1 / 3)

“好,普蘭迪克,現在我來解釋,”我們剛吃飽喝足,莫羅博士立即說道。“我必須承認,您是一位我從未款待過的最專橫傲慢的客人。我警告您,這是我最後一次滿足您的要求了,下次您要是再到處威脅著要自殺,我可再也不管了,即使遭人非議,遇到一些個人麻煩,我也不管了。”

他坐在我的躺椅內,顯得十分靈巧的、白白的手指間夾著的雪茄,已經吸得剩下了一半。搖擺不定的燈光,照在他白色的頭發上。他隔著小窗向外遙望,凝視著便晚的星光。我盡可能離他遠遠地坐著,中間隔著個桌子,那兩支手槍就在手邊。蒙哥馬利沒有在場。在這麼一間小屋子裏,我也不願意和他們兩個人同時呆在一起。

“你承不承認那個被活體解剖的人,——就像你所稱呼它那樣——歸根到底,隻不過是那頭山豹?”莫羅說。他已經讓我親眼目睹了內室的恐怖,以便讓我肯定被活體解剖的並非人類。

“那是山豹,”我說,“還活著,但是卻被切割肢解,毀傷成了這個樣子。但願我再也別看見活生生的鮮肉了。在所有卑劣討厭的?”

“對此不要介意,”莫羅說。“至少對於那些初期的,隻有年輕人才感到的恐怖,請你寬恕諒解我。蒙哥馬利曾經一度也和你一樣。你承認那是山豹。好,現在讓我連續不停地把我對生理學的研究講給你聽,請你不要做聲。”立刻,他開始以極度厭煩而又有些興奮的聲調,向我解釋起他的研究工作來。他非常單純率直,令人信服。在他的話音中,不時還帶有少許的譏諷。頓時我為我們共同的職務羞愧得麵紅耳赤起來。我所見到的那些家夥都不是人,而且從來都不曾是人。他們是動物——人類化了的動物——都是活體解剖的功績。

“你忘記了一個擅長活體解剖者都能做些什麼了,”莫羅說。“就我來說,我很是感到迷惑不解,我過去為什麼就沒有做成在這裏做到的這些事呢。的確曾經做了一些小的艱難的嚐試——截肢、舌頭切斷術、外科切除術。你當然知道,料視眼可以通過外科治療而得到矯正或治愈。那麼,就外科切除術來說,你可以借此得到各種次生的續發性變化,色素分泌紊亂,情欲的變化,以及脂肪組織分泌物的變更。當然,你一定聽說過這些事情?”

“當然,”我說,“可是您的這些令人討厭的家夥——”

“別著急。”他對我擺了擺手說,“我剛剛開始。那些隻不過是很淺薄平常的變更的例子。外科手術能夠做出比這更好的結果來。這裏有改造更新,也有粉碎破壞和變化更改。你也許聽說過,在鼻子受到損壞的病例中所求助的普通外科手術:從前額切下一塊皮膚,將其移植到鼻子上,結果它在這新的部位恢複了生機。這就是將其一種動物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移植到他自身的某個新部位的一種移植術。從另一個動物身上剛剛獲得的器官等部分,也是能夠進行移植的——移植牙齒就是個例子。為了促進病傷的順利治愈,可以進行皮膚和骨頭的移植。外科醫生可以把另一個動物身上剪剝下來的兒塊皮膚,移植到創傷之中,也可以把剛剛殺死的犧牲者身上的斷節骨頭,移植到創傷之中。你可能聽說過,獵犬的‘雞距’,會完好地長在公牛的脖子上。阿爾及利亞朱阿夫的犀屬鼠也被想象為怪物,好像是把普通老鼠的一段尾巴移植到犀屬鼠的鼻子上,並且讓它在那裏成活而製造的怪物。”

“製造的怪物!”我說。“那麼你是想告訴我——”

“對。你看見的這些家夥,都是被塑造成為新的形狀的動物。我的一生完全致力於此,致力於生物形狀可塑性的研究。我已經研究好多年了,逐步地獲得了一些知識,我看得出來,你看來是嚇壞了,其實我告訴你的並沒有什麼新東西。它完全包含在幾年前所進行的實用解剖術的外觀上,隻不過沒人如此大膽去碰一碰這個題目罷了。我所能夠改變的不僅僅是動物的外表。這些創造物的生理學和化學方麵周期性的變比,都可以得到人為的水久性的變更,其中種痘免疫和其他對於有生命或無生命物質的接種預防方法,當然是你所非常熟悉的例子。

“輸血也是一項類似的手術,我就是從這個課題開始我的研究工作的。這些都是非常熟悉的例證。比較不太熟悉的,但可能要廣泛得多的,是那些中古式醫生的手術,他們可以製造侏儒、跛瘸的乞丐和專供表演的怪物。這些技藝,至今在一些年輕的江湖醫生的低級的手法中,或是在一些柔體舞帥的身上,還留有一些痕跡。維克多·雨果在“笑麵人”中對這些曾有過描述。也許我的意思現在越來越明了。你開始了解到,將某一動物某一部位的組織移植到另一鄰位上,或者是移植到另一個動物身上,以改變其化學反應和生長方式,以改變其四肢關節的接合,並且的確改變其最為本質的結構,這都是可能實現的事?

“但是,現代的研究者們,卻從來沒有把知識的這一特別分支當做目標,係統地探討過,我還是在這一領域中的第一個探索者!某些類似的情況,在外科手術中曾做力最後的手段碰見過;你頭腦中所能回想起來的大多數類似的證據,正如其存在的那樣,都是偶然地顯現出來的一都是暴君,罪犯,馬和狗的飼育者,和各種各樣為其身急功近利而工作的、未經訓練的粗手笨腳的人幹的。我是第一個從事這一問題研究的,並且具有外科消毒防腐手段,而且又真正地懂得生長規律科學知識的人。

“然而人們也許會想到,這在早先一定秘密地實踐過,像身體連在一起的暹羅雙胞胎那樣的怪人,還有在宗教法庭①拱形圓屋頂下的所作所為。他們的主要目的,無疑是技術高超的拷問,但是至少有一些宗教法庭的法官,肯定是有一點科學方麵的好奇心——”

【①此處指十五或十六世紀羅馬天主教的宗教法庭。】

“可是,”我說,“這些東西——這些動物能說話呀!”

他說的確是這樣,並且接著指出,活體解剖所能做到的,絕不僅僅停留在軀體方麵的變形和變態。豬照樣可以受到教化和訓導。智力方麵的組織,比起身體上的結構,具有更少的固定性,也就是說,具有更多的可塑性。在我們日益發展的催眠術科學領域中,我們發現用新的催眠術者的暗示去取代舊的固有的本性和本能,移植或者是取代舊有的固定的思想,是大有可能的。我們稱之為精神教育之中確有很多就是這樣對本性本能人為的改變和顛倒或倒錯;可以把好鬥的性格訓練成為富有勇敢的自我犧牲精神的性格,可以把壓抑的性欲訓練成為宗教的感情。他說,人和猴子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喉的差別,在於猴子不能構成維持思維的差別細微的聲音符號。對於他在這方麵的見解。我不能表示同意,可是他卻相當粗野無禮地拒絕注意到我的不同意見。他重複地說,事情就是這樣的,並繼續敘述他的研究工作。

但是我問他,他為什麼把人形做為模特兒。我那時認為,現在也還是這麼認為,他的這個選擇是心懷惡意的。

他表白說,他是無意之中選擇了人形作為模特兒的。

“我也滿可以把美洲駝塑造成綿羊的樣子,或者是把綿羊塑造成美洲駝的樣子。我猜想,在人形之中一定有什麼東西要求精神智力方麵精心的轉化,而這和畜形所能要求的相比,要更為有力和厲害得多。但是,我並沒有把僅僅局限在製造人的範圍內。有一兩次——”他大約沉默了有一分鍾的光景

“唉,這些年哪!真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啊!這回我又浪費了一整天的時間來救你的命,現在又浪費了一個鍾頭的時間來解釋我自己!”

“可是,”我說,“我還是不明白。造成所有的這些痛苦,你卻認為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其理由何在呢?對我來說。唯一能夠為活體解剖辯護的,就是它的某些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