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來,在飯食前坐了下來。隻覺得腦袋木沉沉的,起初隻是模糊地記起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晨風吹了進來,令人清爽神怡。這晨風,還有這食物,合力構成了一種我所經曆過的美食暖衣、生活愜意的感覺。一會兒,我身後通向圍場庭院的內門打開了,我轉過身去,看見了蒙哥馬利的麵孔。
“好了嗎?”他說。“我忙得要命。”他又把門關上了。後來我發現,他忘了把門鎖上。
我又想起前一天晚上他臉上的表情。想起這個,那全部經曆的記憶,又再次複現在我的眼前。當那種恐懼又回到我身上時,從裏麵又傳出了一聲淒叫。可這次不再是山豹的淒叫了。
我把猶豫之間還沒有送進嘴裏的食物又放了下來,聽著。除了晨風細語之外,靜寂無聲。我漸漸覺得我的耳朵聽岔了。
停了好長一會兒,我又吃了起來,可是仍然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不久,我聽到另外一種非常微弱、低沉的什麼聲音,我好象是一副從胎雕像那樣,一動不動地呆坐在那裏盡管那聲音很弱、很低,可是它卻比直到目前我從牆後聽到的所有令人厭惡的聲音,更加深深地打動了我。對於那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聲音,這次絕不會聽錯。毫無疑問,這聲音的確是從那兒傳來的。這聲音是呻吟。無法忍受的極度痛苦的抽噎和喘息,使得這呻吟聲時斷時續。這次絕不是什麼野獸,而是正在受苦折磨、受罪受刑的活人!
侍我覺察到這一點時,我立即站起身來,三步跨過房間,抓往通向內院門的把手,砰地把門推開。
“普蘭迪克,你!別進來!”蒙哥馬利叫了一聲,擋住了去路。一頭被嚇了一跳的獵鹿狗汪汪地吠叫著。我看到汙水糟中全尾棕褐色,也有一些是猩紅顏色的鮮血,我還嗅到了石碳酸的那種特殊味道。通過再遠一點的一扇開著的門道,在陰影的昏暗光亮裏,我看到有個什麼東西被痛苦地綁在一個架子上,驚恐萬狀,滿身鮮紅,纏繞著繃帶。接著出現了一個身影把這些擋住了,露出了老莫羅蒼白、可怕的麵孔。
一刹那,他已經用那沾滿了鮮血的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肩膀,擰得我踉踉蹌蹌,腳不由主,把我倒栽蔥似地摔回到我的房間裏。他好像提著個小孩子似的提著我。我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也遮住了他無比激怒的臉色。接著,我聽到上鎖的聲音和蒙哥馬利勸說的聲音。
“把畢生的工作都給毀掉了!”我聽見莫羅說。
“他還不了解,”蒙哥馬利說。還說了一些其他的什麼,就聽不清楚了。
“可是我沒有那閑工夫,”莫羅說。
其他的話我沒有聽到。我爬了起來,站在那裏直發抖,腦子裏混雜著那些極為恐怖的疑慮和不安。這可能嗎,我思考著,對活人進行活體解剖?這個疑問就像是一道閃電劃破烏雲翻滾的天空閃了出來。突然之間,我滿腹疑雲的驚恐,聚集成了一種活生生的現實感:我處在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