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師傅的表情對老伴的提議並不是很讚同,當著成天樂的麵卻又不好多說。成天樂看出來了,於是特意問道:“樊師傅,假如不知道這枚玉佩這麼值錢,就是按你預計的價格賣出去,原先是怎麼打算的?”
樊師傅一邊喝酒一邊答道:“我原先的想法,假如能賣個五、六十萬就謝天謝地了。再加上手頭的一點積蓄,可以給兒子交個首付、辦個婚禮。我也不用離開蘇州還可以在飯店幹,現在的收入還不錯,孩子那邊還房貸有困難,我偶爾多少能幫襯點,但主要還得靠他們自己。”
老伴卻插話道:“現在碩士畢業工作也不好找啊,起薪也不算高,我家小樊學習那麼好,就想接著念博士呢!假如讀博士的話,就更沒有太多收入了,媳婦一個人在外麵工作,他們還得還房貸,日子過得肯定緊張,說不定會鬧矛盾的。”
成天樂似笑非笑道:“你們家小樊平時都怎麼樣啊?”
這句話問得很含糊,老兩口卻來了興致,開口就滔滔不絕,顯然很驕傲時而也夾雜著感慨與擔憂。一個廚師和普通工人的家庭除了這樣一個兒子,當然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這兩年小樊給父母打電話或放假回家時,說的話卻讓他們有些擔憂。因為小樊很有些憤世嫉俗,可能多少是因為談戀愛要結婚的問題,心中堆積了太多不滿。
比如他的成績這麼好、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學曆已經這麼高了,卻不受社會重視,就算出去工作也達不到期望的待遇,。小樊經常發牢騷,不想在這種地方呆下去了,這裏實現不了人生的價值,他想去美國留學。但是出國留學,老樊是絕對供不起的,所以小樊也隻是感慨而已。
聽到這裏,成天樂打斷老兩口的話道:“對於二位長輩,我倒不好多說什麼,但是對於你們家小樊,我能不能說幾句?有些事情是我們暫時還改變不了的,但有些事情是我們現在就應該去做的。我知道你們家小樊在抱怨什麼,但好像誰也沒欠過他呀?
他讀書成績好當然是好事,但好好讀書也是應該的,他又不是在為別人讀書。這些年他自己沒有幹過任何工作、也沒有賺過一分錢,卻受到了這麼好的教育,那是他的收獲。但不能認為自己就挺了不起,什麼事都沒做過呢,就覺得一切條件都應該準備好給他了。
想當年我倒是出國留過學,當時很不懂事,比不上你家小樊學習那麼好,也白花了家裏不少錢。這些年我才漸漸明白過來,那不是誰欠我的,都是父母這輩子工作攢下來的積蓄,是我欠他們的。現在越想越羞愧,我憑什麼就伸手去要這些呢?包括我離開歐洲之前,還騙了五千歐元和同學去逛紅燈區。
樊師傅啊,你對兒子好,這誰都能理解。但你也得想一想,一個人憑什麼去得到他想得到的東西,自己就不應該付出努力嗎?如果是這樣的人,他自己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和用處?於國於家於人都沒用!我倒不是說你家小樊,就是說事情的道理。
他沒有做過任何工作,自己也沒有掙過一分錢,但不是沒有能力。如果按你原先動的念頭,把玉佩連蘇州的房子一起賣了,在上()海給他們買房子,這就太過分了!完全可以讓他自己先幹幾年試試,你們能幫多少就幫多少。……老樊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換做你自己當年遇到這種情況,希望你老爹像那樣做嗎?”
樊師傅喝得有點多了,愣了愣才答道:“我當初是工作五年才結的婚,跟小樊他媽媽住的是單位宿舍,後來才有的房子。……假如是我,肯定不能讓我爸那麼做了,怎麼能把所有的積蓄都給我、連房子都賣了呢?”
成天樂笑道:“這就對了!你自己也不會做那樣的人。你培養了小樊這麼多年,也不希望把他培養成你自己都不想做的那種人吧?……最簡單的道理,你自己不能對你父親做的事,當然也不希望你兒子對你做出來吧?”
樊師傅一拍桌子,紅著臉道:“對呀,我怎麼沒想明白這個道理呢?如今得了三百萬,是爺爺留下的傳家寶換的,但該怎麼做事情還得怎麼做。就按原先的打算,給他們交個首付,再出一筆婚禮的錢。我還在夢湖美蛙飯店上班,這身體再幹十年也沒問題,他們如果有困難,我時不時再幫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