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
昭和二十八年韓戰結束,壓在日本人頭上好幾年的GHO(聯合國總司令部)終於撤退。盡管美日雙方仍訂有美日安保條約,但主權還是交回日本人手上,日本人好不容易才安下心來。
那一年日本經濟不景氣,連大學畢業生都不容易找到工作,不過日本靠著經濟上握有的自主性,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兩、三年內,便漸漸擺脫了從前的陰霾。
雖然如此,發生令人聞之鼻酸的“人頭風鈴殺人事件”,還是帶給日本整個社會相當大的衝擊。
這一樁屍首異處的殺人案件之所以在日本社會掀起巨大的漣漪,主要是因為它太駭人聽聞,凶手把頭顱割下來當風鈴吊掛的殘酷行徑更讓人膽寒,因此全國人民和傳播媒體紛紛為之嘩然。
後來,即使警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搜查,依然沒有進一步的線索。經過二十個年頭之後,整個案件才真相大白。
昭和二十八年的殺人事件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延宕這麼久的時間才查出真相呢?
事實上,當寺阪巡警以電話向高輪警局報告這樁驚大動地的殺人案件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左右,那時金田一耕助正好也在場。
他在當天晚上七點左右離開高輪台町的本條照相館之後,突然一起興起想去高輪警局。
他在八點左右到達高輪警局,正好等等力警官也在,局內一時之間變得熱鬧非凡。
大約兩個月前,高輪警局轄區內發生一起殺人事件,這個案件和金田一耕助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因為警政署負責調查這件事的人是等等力警官,等等力警官曾針對這樁案件詢問金田一耕助的意見。後來,金田一耕助提出幾點建議,不料真的成為破案的關鍵。
高輪警局的真田警官自然是感激萬分,因此他一看見金田一耕助來到高輪警局,立刻興奮地拉著他談話,並忙著介紹其他警員給金田一耕助認識,大家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已經十點鍾。
十點鍾一過,警局內興奮的氣氛也差不多冷卻了,金田一耕助正準備告辭時,等等力警官卻留住他說:
“對了,金田一先生,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卻始終被其他瑣事纏身而抽不出空,本條照相館老板的兒子有沒有去拜訪你?”
“不是你叫他到我那兒去的嗎?”
“是啊!就是有關在醫院坡上吊之家舉行奇怪婚禮的事……”
這時,真田警官也加入他們兩人的談話。
“當時我正好經手一樁案件,沒空詳細調查他所說的事,不過根據我事後的了解,那件事的確非常詭異。”
“你說非常詭異是指……”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問。
“那天晚上……喔!那是上個月幾號的事?”
“聽說是八月二十八日晚上。照相館老板為了避免事後會牽連到他兒子,才叫他兒子先到警局報案。”
“嗯,我覺得照相館老板的兒子非常無禮,而且他很會察言觀色,甚至懷疑那樁奇怪的婚禮跟毒品有關。”
等等力警官也說出自己的感受。
看來這些人似乎都對本條直吉沒什麼好印象。
“對了,真田,你剛才說這件事情有些奇怪,究竟是哪裏奇怪呢?”
“嗯,這件事情……你知道醫院坡那一帶都是我們的管轄區,而且醫院坡上就有一間派出所,那裏有位年輕巡警叫什麼來著……”
“是寺阪吉藏巡警吧?”
金田一耕助的好友——加納刑警麵帶笑容地提醒真田警官。
由於高輪警局內有一座出名的泉嶽寺,再加上寺阪吉藏好象是寺阪吉右衛門的子孫,所以加納刑警很快記住他的名字。
“對、對、對,寺阪巡警那天晚上去那一帶巡邏時,曾聽見醫院坡的那棟空屋內傳來嘈雜的爵士樂。
當時他原本打算進屋盤查,後來又因為看見門燈和玄關前的燈都是亮著的,屋內也恍如白晝般明亮,而且當天下午他看見有卡車出入那棟房子,便以為這一家搬來了奇怪的新住戶,於是打消進去盤查的念頭。”
“哦,竟有這種事!”
等等力警官皺著眉頭說道:
“這麼說,本條照相館老板的兒子所說的話可以相信嘍!”
“應該是吧!我們原本也打算深入調查,可是因為這次的殺人案件陷入膠著狀態,不得不先傾全力偵辦這個案件,所以才把那件事暫且擱置一旁。對了,不知道金田一先生有沒有繼續調查這件事?”
“是這樣的,我的當事人已經付了一大筆錢作為訂金,這表示他的確把這件事看成一件大事。”
“那麼你查出什麼了嗎?”
“事實上,直吉先生並沒有聽到爵士樂的聲音,隻是聽到高亢的喇叭聲。不過從現場的狀況來看,他猜測那個人應該是個玩爵士樂的人,而且從人數上可以知道,他們應該不是大型的爵士樂隊,隻是小型的爵土樂團。
我循著這個線索去調查,很快就查出那個爵士樂團的資料。今天我把調查報告迭到本條照相館後,順便來這裏跟加納刑警問聲好。”
“金田一先生,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你知道山內敏男和他的妹妹小雪現在的下落嗎?”
“喂!加納,你為什麼提到山內敏男和小雪的名字?”
等等力警官睜大眼睛,將身子往前挨近說道。
“咦?不是你介紹金田一先生給我認識的嗎?那時你從警政署打電話給我,說金田一先生一會兒會來找我,還說如果他問起任何事件,都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好象八月……”
“二十一日的事。”
金田一耕助回答得非常快。
那天是法眼彌生委托金田一耕助尋找內山敏男和小雪這對兄妹下落的日子,而日期對這樁案件來說又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因此金田一耕助特地將每個重要的日子牢牢地記在腦海裏。
“好象有這麼回事,但是,我並不知道金田一先生究竟想問什麼事,因為這個人是從不透露半點口風的。”
這下子,加納刑警隻好把當大的狀況一五一十他說出來,他敘述完後,接著說:
“當時我覺得很奇怪,法眼綜合醫院院長的未亡人為什麼要尋找這對兄妹的下落?”
這個問題令金田一耕助感到很難回答。
對一個私家偵探來說,委托人就是他們的“神”,一般市井小民總沒有背叛神明的道理吧!如此一來,他也隻好清清喉嚨說道:
“唉!其實從昭和二十二年起,彌生夫人便一直委托征信社尋找這對兄妹的下落。而他們之所以沒有找到這對兄妹,是由於對方早就洞悉彌生夫人會采取這一招,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
“這麼說來,金田一先生已經找到這兩人了?”
“嗯,這一切多虧直吉先生的幫忙?”
“哦!這又是怎麼回事?”
“彌生夫人委托我尋找這對兄妹倆的下落時,隻給了我一個提示。而就在我研究那個提示的時候,直吉先生忽然找我調查發生在醫院坡上吊之家的奇怪婚禮,他還說當天晚上的新郎叫阿敏,新娘叫阿璿。
根據彌生夫人的說法,琢也先生在生前非常疼愛山內敏男,經常叫他‘阿敏’,我心想這會不會就是直吉先生說的那個‘阿敏’。同時,我也在猜測‘阿璿’是不是‘阿雪’的諧音?就這樣,我才能順利找到他們的落腳處。
唉!這一切多虧直吉先生的幫忙!”
“金田一先生,這麼說來……”
真田警官把身子往前挨近問道:
“他們既然是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結為夫妻也很合理,但是為什麼要在那間空屋內舉行婚禮呢?而且還刻意拍下結婚照。”
在金田一耕助回答之前,加納刑警先插嘴說:
“他們之所以選擇在小雪的親生母親——冬子上吊的地方舉行結婚儀式,並請照相館的人前來拍攝結婚照,大概是想把照片寄到法眼家。
換句話說,這或許是小雪對法眼家無言的報複吧!因為冬子的死,法眼家多少也得負一點責任,金田一先生,你說是不是?”
“嗯,一切可能正如你所說。”
雖然金田一耕助十分懷疑那天晚上的新娘可能是由香利,但他並沒有把這個疑問提出來。而且,就多門修從“發怒的海盜”團員們身上旁敲側擊到的消息來看,大家似乎也都認為當天晚上的新娘子是小雪。
就連金田一耕助也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一時眼花看錯了!他隻不過在日比穀的娛樂場所和由香利打過一次照麵;另外,他對小雪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或許化了濃妝的她和原來的模樣相差很大呢!
“對了!真田警官,本條照相館究竟是一間怎樣的照相館呢?剛才我拿調查報告去那家照相館時,發現它好象是一家曆史十分悠久的照相館。”
“是啊!我每次從那家照相館門口經過時,都看到櫥窗裏陳列著許多年代久遠的照片,從明治到大正、昭和都有,就像民俗史料展一般。”
加納刑警也跟著表示看法。
“那家照相館創業於明治二十五年,可以算是東京曆史最悠久的照相館。”
“嗯。但是金田一先生,這家照相館有什麼問題嗎?”
等等力警官一臉訝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哦,沒什麼。”
金田一耕助含糊地帶過這個問題,不露痕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沒想到現在已經十一點三十分了。
“啊!都已經這麼晚了,真是抱歉得很,各位已經辛苦一天了,我還來打擾這麼久。”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真田警官趕緊接起電話。
“喂,高輪警局……哈!我們現在正談到你呢?咦?什麼?喂喂!別激動、別激動……我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麼……啊!什、什麼?醫、醫院坡的上吊之家掛了一個人頭!”
聞言,金田一耕助那雙原本正在扣鈕扣的手不禁停了下來,他吃驚地朝電話的方向看去。
“喂、喂,你、你說的可是真的?咦?你說什麼?金田一耕助……嗯,這個人我認識啊!什、什麼?這顆人頭的主人是金田一耕助認識的人!是誰說的?本條照相館老板的兒子……
那麼,本條直吉也在那兒嘍?被害人究竟是誰?什麼?阿敏?是山內敏男……好的,我們立刻趕去,你務必要維持現場狀況,要是再出什麼烏龍事件,一定唯你是問。”
真田警官掛上電話後已經嚇得滿頭大汗。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如你所聽到的。”
真田警官目光犀利地直視金田一耕助。
“剛剛寺阪巡警說話顛三倒四,根本表達不出完整的意思,不過,我想你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
“總、總而言之,阿、阿敏,也就是山、山內敏男被殺了!他的頭、頭顱還被人、被人掛、掛在醫院坡的上吊之家……”
金田一激動口吃的毛病就越嚴重。
等等力警官的眼中也散發出驚訝的神色。
“既然如此,大家立刻準備出發吧!”
兩個枕頭
十分鍾後,金田一耕助一行人已經趕到醫院坡上吊之家。
當大家抬頭仰望著掛在大廳吊燈鎖頭前端的阿敏——山內敏男的頭顱時,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痛惜之情。
為什麼這個年輕人必須承受如此殘酷的命運呢?
他從小失去父母,在冬子含辛茹苦的照顧下長大成人。
隨著冬子委身於琢也,他也跟著搬到池端。幸好法眼琢也很喜歡他,即使有了小雪這麼一個女兒之後,仍然沒有把他當成累贅看待。
隻可惜幸福的時光猶如曇花一現,戰爭一來,他原本快樂的日子跟著幻滅。
金田一耕助心裏著實為山內敏男坎坷的遭遇感到難過。
“金田一先生,我突然想起有一句台詞好象是這麼說的:‘沒有一件東西比被切離人體的男人頭顱更令人作嘔了。’”
“那是‘莎樂美’裏希律王說的台詞,剛才我一看到這個頭顱也是想起‘莎樂美’這出戲劇。”
“對、對!莎樂美、莎樂美,我以前曾經看過這出戲。”
“哈哈!那已經是相當久遠的事……可見你的年齡也不小了。”
“沒錯,不過,金田一先生,施洗者約翰的頭是掛在銀盾上,而這顆頭顱為什麼會掛在這裏?簡直就像……就像一串風鈴似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想,這個男人……不,或許該說這顆頭顱的主人喜歡風鈴……說不定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
“這麼說,被害者真的是山內敏男嘍!”
“嗯,絕對錯不了。”
“對了,剛才忘了問你,你已經向法眼家報告找到山內敏男和小雪的事了嗎?”
“還沒有。”
“為什麼?你今天不是拿調查報告去本條照相館嗎?”
“警官,直吉先生委托我調查那群奇怪人士,我找出這批人的相關資料,所以立刻向他報告。但是法眼家委托我辦的可不是這件事,他們隻是希望我能找到法眼琢也的情婦所生的女兒——小雪,以及和小雪一塊長大的山內敏男。
我的確是找到這麼一對兄妹,但並不能確定他們就是法眼家所要尋找的那兩個人呀!所以目前還不能貿然去向他們報告。
喏,對麵有一位‘發怒的海盜’的成員,他叫吉澤平吉,綽號是‘軟骨頭阿平’,請你去問問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吉澤平吉在寺阪巡警的猛力搖晃之下,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不過他看起來仍像是受到相當大的驚嚇,連靠在牆邊都搖搖晃晃的。至於本條照相館那三個人則表情嚴肅地站在不遠處。
由於那顆頭顱還掛在天花板上,以至於整個房間彌漫著淒慘詭譎的氣氛。頭顱正下方還有一大攤血水,整個房間的地板、牆壁上也都有飛濺的血跡……從這裏不難想象被害人大概是先被小刀之類的東西殺傷,而後頭顱才被割下來。
“咦?頭顱以下的部分在哪裏呢?”
真田警官驀然警覺到這一點,於是看看四周大聲詢問。
一旁的葉山巡警趕緊答道:
“本條照相館就在我們高輪警局附近,我並不擔心這些人會逃跑,因此我一到就立刻搜查這棟房子,可是卻沒有發現身體的其他部分。”
“什麼?沒有發現其他的部分?”
“是的,剛才我和葉山一起搜查過,都沒有發現死者的身體……”
“沒有身體……找不到身體其他部分……這麼說,凶手帶走死者的身體,隻留下頭顱哆!”
真田警官腦際的太陽穴已經浮出青筋,整張臉也脹得通紅。
葉山刑警連忙說道:
“這話怎麼說?”
“請你過來這裏看一下。”
一行人在葉山巡警的帶領下,來到一個三坪大的房間。
隻見裏麵有充滿情趣的棉被、墊被和兩個枕頭,不過棉被被卷成一團,墊被也弄得亂七八糟,看樣子這裏應該是他們大打出手的第一現場。
“請看那個枕頭套,上麵纏了一根頭發哩!”
“這麼說,這樁命案的凶手是女性嘍!女的把男的殺了,並割下男的頭顱,然後帶著男的身體逃走?”
真田警官的嗓門越來越大。這時,站在一旁的等等力警官則露出一副哲學家的模樣,喃喃自語道:
“我想,這件命案肯定是跟女人有關。”
“為什麼?警官。”
“因為……既然有施洗者約翰的腦袋,就應該有莎樂美。哈哈!”
這個時候若不是來自警政署的搜查和鑒識人員及時趕到,恐怕患有高血壓的真田警官會口不擇言地頂撞他的上司。
審訊
正如希律王所說:“沒有一件東西比被切離人體的男人頭顱更令人作嘔了。”要是金田一耕助不曾在聖經上看過這則敘述,突然麵對這一幕,肯定會被當場嚇暈。
盡管如此,當他走到頭顱下方的時候,他的目光仍無法自這可怕的東西移開,隻見他迄立在原地好長處一段時間,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靜止不動,並不是被眼前這一幕駭人的景象嚇呆了,而是感受到死者遭受殘酷命運摧殘的無奈。
當時掠過他腦際的是九月七日晚上,在聖地牙哥酒館觀眾席看到山內敏男對著由香利吹出嘲弄的喇叭聲的模樣。
想必山內敏男一定曾為了要變成亨利-詹姆士那樣知名的喇叭手,努力不懈地磨練吹奏喇叭功力。沒想到他現在卻慘遭如此橫禍,金田一耕助一思及此,不禁感到胸口一陣劇痛。
搜查人員和鑒識人員陸續趕到命案現場之後,金田一耕助一行人也趁機退到隔壁的西式房間進行偵訊工作。
本條照相館的三個人和吉澤平吉分別被叫到這個房間內接受偵訊。
第一個被叫進去的是本條德兵衛,他大略地說明一下在十點半左右接到那通電話的情況。
本條德兵衛偵訊完後,本條直吉便走進來,他一看見金田一耕助,立刻微微地點頭打了聲招呼。
或許他也被今晚的殺人命案嚇著了,態度顯得有些拘謹,不像以往那麼狂妄無禮。
他所供述的內容和本條德兵衛大同小異,最後還特別強調一句:
“那通電話絕對是八月二十日晚上,在這裏舉行婚禮的那個女子打來的。”
最後被傳喚進來的是房太郎,但是因為他沒有接電話,所以無法就電話內容表示意見。
接下來,本條德兵衛和本條直吉再度被傳喚進來,真田警官隨即展開尖銳的質詢:
“你說那女子說話的聲音非常低沉,所以……什麼?你們認為她可能在哭!這麼說,你們是因為她打電話來的時間和要求拍照的內容有些詭異,所以才決定三個人一塊兒過來看看?”
“是的,整個經過情形就是這樣。”
本條德兵衛和本條直吉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來到這裏後,就在隔壁的房間內發現那名女子所指的風鈴竟是頭顱?”
“嗯,但是後來又發生一件奇怪的事,我們來到這棟房子之後,有兩個男人也來了……”
本條德兵衛皺著眉頭說。
“那兩個男人是什麼人?”
“我想他們都是玩樂器的吧!他們尾隨我們身後潛入這棟房子,可是等他們發覺我們在拍攝那顆頭顱的時候,其中一個發瘋似地跑了出去,另一個則害怕地昏了過去……那個昏過去的人,就是現在在隔壁房間的那個人。”
“好,關於這個部分,我待會兒再問那個男人。現在我再問一遍,當你們看到隔壁房間裏的風鈴居然是人頭時,有什麼感覺?”
“當然是大吃一驚呀!甚至說嚇破膽也不誇張呢!還好我們三個人在一塊兒,好歹能夠彼此壯壯膽,接著我們就開始做生意了。”
“你們說的‘做生意’就是拍下那顆死人腦袋?”
“是啊!那是客人要求我們拍攝的,對方連費用都付清了,我們當然得拍那個風鈴……不,是拍那顆人頭啦!”
本條德兵衛說著,便從雨衣口袋裏取出一個西式信封放在桌上。
那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西式白信封。因為封口已經撕開,真田警官很容易就看出裏麵放有十張破舊的千元紙鈔。
“那麼你們怎麼把照片交給對方呢?”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心思細密地提出這個問題。
“我想對方事後會再用電話指示吧!”
“可惡!你認為對方日後還會告訴你這麼殘忍的照片該寄住何處嗎?”
真田警官氣急敗壞他說著。
“當然啦!”
這時,本條直吉趕緊插嘴道:
“否則對方為什麼要我們拍下這些照片呢?難道是為了要我們立刻報案?”
真田警官一聽到本條直吉這麼說,旋即又發出一聲怒吼:
“混帳東西!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殺人案件嗎?為什麼不立刻到警察局報案?”
看來這位警官大人已經氣到極點了。
此刻,隔壁的房間正不斷閃著鎂光燈,搜查人員忙著以各種角度拍攝那顆頭顱。
警方帶來的照明設備把這棟廢棄的屋子照得亮晃晃的,就連庭院也亮如白晝,大家努力搜索頭顱以下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