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刀臉史笑法驚異地插嘴:“那小婊子如果真把材料塞進去,咱們咋辦!”
高大年見史笑法稱我為小婊子,怕惹王學兵不高興,趕忙糾正:“你丫就是粗,動不動就是‘小婊子’!叫‘美人兒’多好聽!”
“嗨,咱們誰跟誰呀!”王學兵似乎不願意冒犯這些黑社會分子,在此情此景之下,也很會自我解嘲,於是,他借著酒勁兒,不俗不雅地改裝了幾句歌詞,哼唱道:“好一朵醉人的茉莉花,聞了一次放不下,用文動武難奈何她,去吧!去吧!”見粗人高大年和史笑法一副嬉皮笑臉、不以為然的德行,王學兵停了唱,索性直截了當道:“我跟她早沒關係了!”說著,又一聲歎息,“有些人就是執迷不悟!給臉不要臉!你們隨便怎麼叫!之所以表麵上看,我對柳韻還挺好,甚至還拿個把歪詩e-mail給她,不就是怕她變成一隻瘋狗,抓一丁點兒我的把柄,到處亂咬嘛!”
耿德英很會作秀,也裝起了斯文,學著王學兵的德行,意味深長地吟誦道:“人生苦求生死戀,無奈隻有分飛燕呐!”
高大年和史笑法都詫異起來,沒想到本是軍人出身的耿德英在關鍵時刻也能酸文假醋一把。王學兵不甘心被耿德英拔了份兒,更不甘心辱沒了他“金融界紅色詩人”頭銜,立刻做感慨狀,為耿德英的詩敘了個下半句:“花前月下輕如雲,鍋碗瓢盆重似山!”
耿德英會心地笑了,調侃王學兵道:“我再加一個橫批:分?難!和?亦難!”
此時的高大年和史笑法凸現了流氓無產者的本色,對王、耿二人的一唱一和,除了“他媽的”、“操”之外,根本插不上嘴,大眼瞪小眼地麵麵相覷。
耿德英端起酒杯,勸了一回酒,又接著他剛才的話題,講起來:“昨兒個,我有意給這個美人兒留出了單獨去謝市長辦公室門口的時間。結果,她果然中計了。她竟說要去衛生間解手撒尿!我說,那您可別忘了帶手紙!她說,用自己的方便!就背著自己的包走了。塞完了材料,她還沒忘了糊弄我,還有意弄出動靜來,有意讓我感覺她去衛生間!可小家雀兒怎麼鬥得過老家賊?!等她一走,我立馬兒就從謝市長的辦公室裏,把材料取走了!”
一夥人都陪著耿德英哈哈大笑起來。立刻,我的臉由於憤怒和羞愧變得熱辣辣的。而後,我又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發冷,頓生出幾許恐懼:我的行為無異於已經暴露給了這群鬼魅魍魎。他們會怎樣報複我,難道方子洲和章總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嗎?
果然,王學兵開口了,他把聲音壓得很低:“那,你們想了什麼轍?”
王學兵話音一落,在場的人卻全都不吭聲了。我想,他們一定是害怕有人在外麵偷聽,一定會有人出來,查看外麵的動靜的。於是,我趕緊轉身,學了老鼠的輕巧,躲在了二樓與三樓樓梯的拐彎處。
等三樓沒了動靜,再等女服務員給他們的雅間上了幾道菜之後,我再次回到了那個絨布包著的門前,又躲藏著,繼續偷窺。
高大年忽然興致勃勃地吵吵道:“今兒個,我讓這兒的廚房加了一道菜!大家猜猜是啥菜?”
由於高大年在這個圈子裏地位低下,沒人買他的帳,因此,隻有史笑法一人應和道:“啥菜?”
“狗肉!”高大年得意一笑,看著史笑法說,“你們知道這狗是哪兒來的嗎?”
依然是史笑法應和:“哪兒來的?”
高大年的笑聲很難聽:“是王行長過去那小美女養的!丫過去本是一條野狗,卻被小美女收養了,而且還取名叫‘方義’!多他媽笑話兒,一條狗她都想標榜正義!”
史笑法說:“不過,正因為有這條狗搗亂,咱們才沒轍對小美女下手!要不老子一口唾沫吐下去,早把她淹死啦!”
高大年繼續炫耀說:“昨兒清水窪有一主兒,丫是個賣耗子藥的老瘋子。丫那藥,居然叫‘好吃牌’毒鼠強!我本來想給狗用一點耗子藥,藥死丫得了。可這狗,居然不吃!最後,隻好費了我一顆子彈,用槍,給丫斃了!”
高大年在境內居然有槍!雖然汪警官沒告訴我殺害方子洲的犯罪嫌疑人是誰,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方子洲的死,一定和這夥人有關!弄不好,凶手就是高大年或者史笑法!
耿德英終於開口了:“沒下毒倒好了。否則,咱們現在哪兒有狗肉吃嘛!”說著,看一眼王學兵,“王行長,您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王學兵根本就沒因為這狗曾經是我的而有半點憐憫和詩情,他一邊大吃大嚼著,一邊支吾道:“對!對!味道倍兒棒!味道倍兒棒!”
我憤怒了,憤怒的渾身發抖!我簡直不相信,人類已經進化到二十一世紀了,這些人卻比魔鬼還殘忍!
高大年惟恐天下不亂,繼續向王學兵發難道:“下一道菜是狗頭湯。喝湯之前,王行長要為咱們吟詩一首!”
王學兵故作矜持:“剛才,我不是已經給哥兒幾個作了一首《醉人的茉莉花》嗎?”
王學兵聲音剛落,我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了腳步聲,而且很急、很快,我想,躲藏肯定是來不及了!我趕緊做下樓狀,同時,彎腰低頭係起了鞋帶。好在上樓來的是一個女服務員,她的手裏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湯。雖然我的心在顫栗,但我也知道這一定是高大年的狗頭湯,而這被用於作湯的狗頭一定是“方義”身體的一部分!
此時,雅間裏的耿德英頓時來了精神:“對!王行長是出過詩集之人,那兩句‘去吧、去吧’也能叫詩?您可是‘金融界的紅色詩人’,不能太湯兒事了!”
史笑法更絕,索性把女服務員擋在了門外,說:“你在外麵等一等,我們讓你進來你再進來!”
高大年見女服務員傻愣愣地站在門外,怕掃了大家的雅興,便讓女服務員把湯放在了門口的花壇上,說:“你走你的,這湯我自個兒看著辦。”
等女服務員一下樓,我就又躲到了門後。眼前就是那盆湯,湯裏就是被煮得麵目全非的“方義”的頭顱!想“方義”仁義的樣子,想“方義”對我的種種好處,我的心仿佛在滴血,整個身心簡直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王學兵被逼無奈,索性與大家幹了一杯酒,借著酒勁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即興吟誦他改編了的那本詩文集的開篇之作《赤心》:
擒來狗頭作鯤鵬
天上地下任我飛
眾人鼓掌起哄:“好!不過光有狗不行,起碼還得有美人兒才對呀!”
高大年岔著音起哄道:“如果這狗是我用耗子藥毒死的,我瞧你還怎麼天上地下地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