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兒就實實受受地坐在了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掏出煙來給老邱。老邱是個大煙筒，一天三盒煙不夠吸，牙齒熏得黑黃。他沒有拒絕江三兒的敬煙，並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先給江三兒點著煙。
江三說，這這這，老邱你就別這樣的寒磣我了，我單位的土地都賣了，還叫我什麼主任！我現在來給你要飯吃來了。這這這。這次來求你，你就不要給我講官腔了，也不要推辭我了，現在的價位是多少？我貸款你也要幫我辦了退休！
老哥，你的檔案我看過，到市裏根本通不過，現在比以前嚴格多了。老邱站了起來，開了檔案櫃，拿出五份個人檔案袋放在了江三兒的麵前，說，你瞧瞧這五個應該辦得職工都批不下來。現在和以前確實不一樣了，不是錢多少的問題。老邱一臉的虔誠，還帶著被人不信任的冤枉。有多年的工作經驗的老邱很有一套解釋政策安慰職工的說辭與表演能力。既給你辦不了事，還不會讓你對他有意見，安慰的你舒舒服服，使你滿肚苦水沒法說。
江三兒說，這這這，我有什麼權力敢檢查您的工作，以前我來找你多次，你都是說的一樣的話，可是和我一樣條件的人辦了好幾個，我也知道你的難處，可咱又不是不出錢。你幾句好話就把我給打發走了。
老邱看著江三兒的眼睛問，你給我說一下，和你條件一樣辦了退休的人是誰？
我不能說人家的姓名，我也不舉報人家，但是確有此事，確有此人。江三兒肯定地說。
那也是去年以前辦的，今年是絕對不行了，就是市長說了話也不行！咱倆認識多年了，我告訴你實情。老邱給了江三兒一根煙，並幫他點著，帶著說悄悄話的形式和語音，神秘而低聲地說，市局主管辦理退休的馬科長出事了。去年冬天我到市局找老馬審批退休人員檔案時，老馬還讓我下次來給他搞點小米、綠豆和小粉麵，下周一來審批退休檔案時帶來。我周日下午給他打電話時，他的電話無人接聽。周一我帶著小米等雜糧到市局找他，他不在。問其他人，說他住院了。問怎麼了，都說不知道。我隻好把雜糧放在他的一個同事辦公室。第二個周一我到市局才知道老馬科長因車禍死亡。第三個周一到市局我聽到一個不敢外傳的、使人震驚的消息：在他的辦公室的檔案櫃裏發現了一百萬元的現金！家裏有多少隻有他家裏的人知道，這一百萬沒有來得及往家裏拿，就出車禍了。市局新規定：由原來科長一人審批退休人員檔案，現在增加到了五人集體研究。所以，現在不是錢多就能辦了的事。
江三兒想，這也許是事實，王聯辦退休期間說，市局的主管科長死了，批文還沒有下來，大概就在這個時間段。王聯幸運的是在這位科長車禍之前已經把他的退休手續辦理了，那一百萬元裏也有王聯的幾千元。
老邱繼續給江三兒發煙，說，我現在能幫你的就是給你指出你檔案裏所缺少的材料，有時間的話你到有關部門補齊，到六十歲來辦理，在目前的情況下市長也幫你辦不了。江三兒說，我連個鄉長的親戚朋友都沒有，想腐敗都沒有資格，隻好等到六十歲。
江三兒嘴上的香煙還有一大截，老邱又給江三兒敬煙。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彌補自己的無能為力，減輕江三兒對自己的不信任。
江三兒告別了老邱，無精打采地走到大街上。太陽出來了，地上的狗舔雪已消化，風不大，但是很冷。在勞保所裏的熱身子一出來他覺得渾身酸軟，四肢困疼。他到平價大藥房買了一盒康泰克，心想，康泰克能治好感冒就不用打吊針多花錢了。他路過食品店給胖胖買了十塊錢的小食品，到汽車站去乘車。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裏的錢，安然無恙。心想，也好，雖說雞飛了，但雞蛋沒有打，還在筐子裏。對老婆也好交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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