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了，下車了！江三兒，你賴在我的車上不下去，想出三個人的錢呀！這時江三兒才從回憶中醒過來。縣城到了，車上的人都下去了。他拖著沉重的身軀吃力的站起來說，這會兒，山緊了，兔子都要嚇唬人！雖說我身上長得肉多，可沒有多少油水！
下了車，地麵上已經下了一層狗添雪，一陣冷風吹來，江三兒打了一個哈欠，看來今天的感冒是注定了，隻會加重不會減輕。為了辦了退休，就是粉身碎骨也得勇往直前，不能退縮！不能對不起這次感冒！不給我辦我就賴著不走，有些跟我一樣的條件的人都能辦了，為什麼我就不能辦？不行的話我就上訪，我就舉報！江三兒邊走邊想。到了勞保所的門口，他沒有急得上去，先點了一根煙抽，穩定一下急躁的情緒後，馬上推翻了剛才的想法，他認為，還是穩妥、低調點比較好。畢竟有求於人家，隻要自己不死，想安度晚年享受國家的養老金，勞保所是必經之路。隨著年齡的老化，年輕時那種強勁已蕩然無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說你符合政策就能辦理，說你不符合政策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誰能管得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用衛生紙擦幹淨皮鞋上的泥水，清理了一下止不住的清水鼻涕，五指梳了梳頭發，自己覺得滿意後上了二樓。
二樓很暖和，不像自己的家那樣，燒得蜂窩煤爐子做飯帶取暖。老婆是個成人家過時光的女人，限製每天燒五塊蜂窩煤，做完飯就關了風門，蜂窩煤今年已經漲到了七角一塊，圖省。屋裏冷得像冰窖，晚上看電視還得披上大衣，被子蓋住腿。啥時能燒上暖氣也像這樣暖和，不知道在猴年馬月。各個辦公室的門都開著，裏麵空無一人，有間辦公室的窗台上還放著幾盆花草，雖然沒有開花，但是綠得透明，綠的浪漫，在窗外飄著小雪的背景裏綠色就格外顯得晶瑩剔透清新高雅。他想，在這裏工作的人員真幸福，冬天暖氣，夏天空調，環境優美，受人尊敬，沒有背景是到不了這單位的。他覺得自己既渺小又無能，是社會弱勢群體的一小分子。聽幾個來辦事的老年人說，工作人員都在小會議室開晨會。得等。
所長的辦公室的門開著，紫黑的辦公桌很大，辦公桌的對麵和右側麵是皮沙發。還有一個裏間，關著門。他想，所長收禮可能在裏間了，可是王聯說他把錢放在了桌子上，白所長把錢一撥拉，摟在抽屜裏的。那不怕走廊有人看見嗎？江三兒正想著，樓道裏一陣喧嘩，晨會散了。工作人員走到各自的辦公室。這時，一個高挑白淨的女子穿著紫紅色的長筒皮靴提著暖水瓶到所長的辦公室沏茶。白所長走進辦公室後，江三兒跟著走了進去。白所長坐到老板椅上後看到了他，問，你有啥事？江三兒說，這，這，這這，我是煉鐵廠的，我找你想辦一下退休。說著就遞煙來給白所長。白所長說，我已戒煙了，謝謝！這事是老邱主管，你去我斜對麵的辦公室找他談。江三說，白所長，這這這，其他人我不認識，我還是想讓你給我辦一下。現在辦事很不容易，你還得到市裏求人，這是點小意思，還是你幫我能辦得快一點。說著他從口袋掏出錢來就放在了桌子上。白所長沒有拉抽屜，也不能一拔拉，而是馬上拿起錢繞過桌子給江三兒，嚴肅地說，現在市裏市裏卡得很嚴，你先把錢裝起來我給你說！江三兒隻好接過白所長手裏的錢，裝了起來。白所長說，你先按程序走，我不能越俎代庖，你先讓老邱看一下檔案，上市裏審批是老邱，他對上邊的人熟悉，隻要能辦的我會幫你的。江三兒看沒有再談得餘地，隻好說，這這這，好，好，好。那你忙。他五指向後梳理了一下頭發，尷尬地退出來了辦公室。第一回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敗下陣來。王聯的成功經驗不適合自己。
老邱，江三兒早就認識，在工廠當辦公室主任時和他喝過一次酒。前幾年就找過他幾次，因為手頭拮據，沒舍得那三千元錢，錯過了良機。
江三兒還沒有邁進老邱的辦公室，老邱就給他打招呼，江主任你好？那陣風把你給吹來了，這段時間在那裏發財？坐下，坐下。老邱坐在辦公桌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