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關我回國高考的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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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年八月,北方的夏天,楊樹成蔭,槐花漫漫,人們聽著周傑倫的新歌《七裏香》。

還記得自己的出場,十六歲的我輕鬆、好奇地步入高中校園。

那時,剛回國的我篤信自由與夢想,心底照耀著南半球的豔陽,合上眼依然能嗅到好望角的海與風。

迎新伊始,北方實驗中學被喧鬧點燃。新生尚沉湎於中考告捷之喜,與新朋舊友暢聊著。

北方實驗中學位於上北省省會安平市,是全省的王牌中學。

安平不是我的家鄉。

我出生在南方的江州市。小學二年級,人生旅途曾帶我遠走他鄉,隨家人去了陽光普照的海角之城,南非開普敦。

在地理上和心理上,那都是個遙遠的國度。每提及南非,大家的想象都有失偏頗。

作為移植海外的英國社會,南非大體沿襲英製,其基礎教育模式與英國本土、澳大利亞和加拿大大同小異,從校服、校園到課程設置都如出一轍。

我在開普敦最優質的公立中學就讀到了十年級,正值國內的高一。當人生的旅途再次催我啟程,我來到了中國的北方,這座叫“安平”的城市。

軍訓像是銀幕廣告,搶在高中生活開播前放映。

午後的夏日透過霧霾,照著晶瑩的汗珠。在學校的橡膠跑道上,高一(三)班的六十一名同學們呈四橫排展開,從左到右由高到矮,像一排迷彩色的編鍾。

蟬鳴聲中,“稍息”“立正”“向後轉”的口令陌生而又熟悉,猶如《新白娘子傳奇》的主題曲,能驟然惹起童年記憶,讓你不盡哼出下一句,卻又難以拾起確切的歌詞。

如何向後轉,在冥冥記憶中,我仿佛還在國內讀小學時曾經會過,但此時若不窺看同學再依葫蘆畫瓢,恐怕難以完成。在隊伍裏,我學會了回國後的第一個成語-“濫竽充數”。

其實,訓練中最不習慣的是站軍姿。平時倒不覺得,可一旦被要求靜止不動,就總覺得身上癢癢。

一個撓癢的動作被教官發現了。一條飛腿襲來,頂在了屁股上。

事後還得繞著操場跑上幾圈,就當順便去看看是否漂亮女生都在別班。

休息時,大家席地而坐,聊著漫畫、網遊以及其他我以為不再符合年齡的話題。在西方同齡人的眼裏,體育才是這個年齡段的主題,沉迷於遊戲與漫畫是會被同學們鄙視的笑柄。

轉頭望去,樹蔭下的兩位同學正比賽拉扯著十字相扣的兩根楊樹葉蒂,看誰的蒂能堅持不斷。另一邊,男生們嬉鬧著,相互摟抱,甚至爭搶拍打對方的屁股!

這畫麵我之前難以想象。隻能說“同性戀”的概念在那個時候的國內,還不是那麼普及。

同齡的國內同學外表上總比西方學生小不少。也因此,我們常常會把美國電影中的高中生誤作為大學生。

坐我身邊的男生與同學們交談甚歡,不時開懷大笑,眼睛眯成縫。他身材高大,體態豐腴,皮膚白淨。我在一旁一邊喝著可樂,一邊聽著他說笑。

“我叫張天子。你是哪個初中的?”他轉而問我。

“我叫譚明殿。”

我暫沒有提及南非,不願引來同學們的好奇。

我說“我是轉學過來的,家是江州的。”

張天子天性樂觀,好交友娛樂,做事情愛盡興。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學校正對麵是一條狹長小巷。同學們戲稱之為“乙肝一條街”,以示對街上餐飲衛生條件的擔憂。

正午時分,小商販沿街排開,經營著廉價的午餐和小吃。熱風中,飯菜飄香,配上冰汽水的香甜,惹人垂涎。也因此,周邊幾所學校的學生雲集於此,人頭攢動,水泄不通。

張天子領著我去吃飯。一路上,他不斷跟認識的同學打招呼,朋友多得令人欣羨。

在一棵被炊煙熏黑的槐樹下,一張油膩的小桌旁,我們坐在馬紮上,點了兩碗石鍋飯。

吃著聊著,我說起了開普敦的故事。

每當和同學提及過往,有關英語、回國原因以及綠卡的問題總會接踵而至,後浪拍著前浪,而且總是這幾浪,令人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