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日,整個山寨殺牛宰羊,果酒飄香。
在山寨村民的跪拜下,兩個奚晴身著同樣的漢服,頭挽同樣的發髻,站在了祭台之上。
俯視著祭台之下數以萬計的村民,兩人麵無表情。
周生坐在離祭台最遠的角落裏,看著祭台之上的兩個人沉默不語。
一日之前,張行和魏楠無故失蹤了。
他和奚晴知道這是山寨中老祭司做下的手段,可當他們找去的時候,那鶴發童顏的老祭司隻指著奚晴道,“你,留下,我定會保他們無事。”
老祭司站在祭台之上,手中拄著的高人一頭的手杖,在祭台之上有節奏的敲下。最開始聲音很小,隻有離得盡得寨民能聽得到。聽到的寨民紛紛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石頭,迎合著那節奏。最後這節奏越傳越遠,整個山寨的村民都開始用手中的石頭敲那節奏。一時間山寨中隻有這一種節奏,震耳欲聾。
敲了一會後,祭司把手中的手杖在祭台之上狠狠一擊,發出一聲轟鳴。轟鳴過後,山寨中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突然之間,萬民歡騰。
事先安排好的壯漢,頭上頂著用樹藤編織而成的花冠,身上穿著從神樹之上摘下樹葉做成的衣服,在離祭台不遠的地方跳著原始的請神舞 。幾名力壯的女子,在旁邊揮舞著雙臂,在碩大的牛皮鼓上敲下和先前完全不同的鼓點。
這樣的歡慶,從早上太陽升起一直持續到太陽掛在天空正中。
祭司又開始敲起手杖,歡騰的寨民停下慶祝儀式,眼睛崇拜的看著祭台之上鶴發童顏,一身盛裝的祭司。
祭司轉過身來,帶著寨民對神樹進行叩拜,嘴裏吟唱著奚氏一族特有的歌謠。
周生做在角落之中,喝著杯中的果子酒,聽著祭司唱聽不懂的詞語,嘴角掛起了一朵淡淡的微笑。
人就是這樣,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會擔心很多。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也就變成平靜了。
他已經活了千年有餘,還有什麼是看不開的?
在與祭台正相對,距離不遠的一顆大樹上,不能說話的張行和魏楠正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切。
祭司並沒有殺了他們,用祭司的話來說,他們隻不過是在選取祭司路上的一段小插曲而已。隻要她帶著兩個奚晴進了神樹後麵的山洞,那麼一切便都成了定局。
當時躺在祭司高腳樓後,和張行一樣隻能動口不能動腿的魏楠曾經指著張行問她,“那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到那棵神樹裏去過?那個人到底怎麼了?”
“死了。”祭司很坦白的告訴魏楠,“被她獻給樹神了,因為那是她的心愛之物。”
雖然在很久以前魏楠就猜測章行已經死了,可當這個事實真擺在自己麵前時,他心中依舊疼痛難忍。
張行則痛苦的閉上了雙眼,那是他的親兄弟!
見張行和魏楠沒有言語,那位鶴發童顏的老祭司坐到離他們不遠的竹椅上道,“即然你們能來到這裏,那便是與此事有緣,我就和你們說一說這奚氏一族的祭司是怎麼選出來的。”
也沒得魏楠和張行表示同意與否,老祭司便自故自的說了下去,仿佛這事已經壓在她心頭多年,不吐不快。
“奚氏一族的祭司,是從雙胞胎之中選出來的。這對雙胞胎從出生開始,便會被當任的祭司分開來養。當長到五歲的時候,祭司會開祭台,然後把兩個孩子帶到神樹之後……”說到這裏,老祭司停頓了一下,閉著眼睛思考了很久才繼續道,“你們應該聽奚月說過,奚氏一族的姑姑,祭司,是不可以殺人的。因為她的手上不能沾血,不然會被樹神唾棄,因而收回神力。可是,隻有真正的姑姑,真正的祭才知道,她們的手上是沾血的,而那個血,是自己同胞姐妹的。神樹後麵的山洞之中,隻會留下維持一個孩子活下來,少而可憐的食物。雙胞胎初次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時的恐懼,從小被灌輸的要殺死另一個人的思想。這種種都讓她們成為殺死對方的凶手。隻有活下來的孩子,才能得到以後長達百年的榮耀……”老祭司閉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幾十年前,在神權後麵的山洞之中殺死了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孩,那個她的同胞姐妹。
張行和魏楠越聽越寒,這種選取的方式太殘酷了,有什麼比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去殺人,而且是殺自己的親人更殘酷的事?
“你們是不是認為這很不盡人情?認為蘭諾祭司定下的這一條規矩很殘忍?”老祭司回頭看魏楠和張行,然後嘴角扯出了難得的一笑,“隻有雙胞胎才是真正心意相通的,活下來的那個孩子,在五歲以後的日子裏,就是學會如何把自己親姐妹的靈魂馴服,歸自己所用。”
老祭司向門外一朝手,奚月跑了進來。老祭司捧著奚月的臉,“我八十歲了,看,她才八歲。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魏楠大叫,“不可能,這個孩子不是鬼!”
魏楠不敢相信這個曾經和他聊過天的孩子居然會是一個靈魂,他的陰陽眼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老祭司又對奚月一擺手,道,“出去玩吧。”
奚月聽話的跑出去了。
老祭司從竹椅上站起來,摸著手腕上的一小截骨頭道,“因為她不是鬼,所以你的眼睛看不出來。她是另一個我,偉大的樹神,怎麼可能讓他最忠實的祭司經年與鬼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