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過紙筆,由唐鬆負責引導,賀知章執筆記錄,百姓們再將告狀的內容備細說了一遍。
賀知章寫完,那幾個百姓摁了指印後一並將帶來的證物俱都交給了唐鬆。
“安心等著吧,某必定為你們伸張冤屈”唐鬆說完,又留下了些錢後,起身帶著賀知章出了小客舍。
“這東西能派上用場了?”賀知章顯得有些興奮。
唐鬆拍了拍那些物件,“隨機應變吧,不過此事某一定要尋出個說法”
這時時間已晚,唐鬆就沒再回宮城崇文館,與要回賃處的賀知章別過之後,便雇一輛趕腳到了莊海山與柳葉的小酒肆。
小酒肆中的生意愈發的好了,莊海山兩口子並不知道他關小黑屋的事情,見他到來喜出望外,一邊安排酒食一邊說起前些日子去看過他卻沒見到人。
唐鬆隨口遮掩過去後便讓他兩人自去忙碌,自己一人慢慢的呷著酒,感受著小酒肆內外熱鬧的人氣。
在小黑屋裏關了一個多月,至少現在唐鬆不想太冷清,這也是他不曾回賃處的原因,當晚他也沒回去,就住在了莊海山家中,三人熱熱鬧鬧的說到很晚。
因是柳眉的事情還沒辦妥,唐鬆也就暫時沒透露這個消息。
第二天早上起來,吃了莊海山給弄的早餐後,唐鬆便到了宮城。
進入宮城之後,他沒有直接到崇文館,而是先尋了小黃門通傳要見上官待詔。
約莫兩柱香功夫後,唐鬆在大儀殿寬大的廊下見到了上官婉兒。
見上官婉兒出來,那些個值守的宮人們自覺的避往一邊。唐鬆看了看上官婉兒,訝然道:“一日不見,怎麼臉色如此憔悴?”
上官婉兒平視著卻沒看唐鬆,“明天陛下就要大宴十國朝貢使團,事情太多。有什麼事就說吧”
唐鬆皺了皺眉頭,不對啊,雖然很難說清哪裏不對,卻能清清楚楚的感應到上官婉兒對他的態度變化很大。
過去小黑屋內外一個多月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那種親密氛圍完全沒了。上官婉兒似乎還在刻意的與他疏遠。
都說女人善變,但這變化也太快了,怎麼回事?
盡管心下疑惑,但此時此地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唐鬆也就沒再問,直接說了事情。
上官婉兒靜靜聽完後,沒一句問及唐鬆這要求的原因以及他究竟想幹什麼。隻是招了一個值守宮人過來吩咐下去。
“你隨著他去就是”上官婉兒說完後沒有片刻多留,轉身就回了大儀殿內。
莫名其妙!唐鬆心底自語了一句後,跟著那宮人向外走去。他卻不曾注意到身後剛剛走進大儀殿的上官婉兒正透過殿門雕花處的縫隙沉默的看著他的背影。
這一刻,上官婉兒的眼神真是複雜到了極處!
唐鬆跟著那宮人一路到了宮中教坊司所在,然則讓人遺憾的是他去的是右教坊,而柳眉等那一批學徒卻俱是在左教坊,便是想見也見不著。
再則這兩日間的事情也實在是多,唐鬆遂就暫時打消了想法子見見柳眉的想法,將該辦的事情給辦了。
宮中教坊果然不愧是天下英才薈萃之地,唐鬆對這一趟的結果非常滿意,甚至比他預料中的還要滿意的多。
這裏的事情忙完後,唐鬆便直接回了崇文館,此時賀知章早已到了,一並連庵茶都煮好了。
“坐吧”接過賀知章遞來的茶盞,令他坐下之後。唐鬆肅容正色的將兩人要承擔的事情給挑明了。
唐鬆解說的過程中,賀知章先是瞪大了眼睛,繼而連嘴都在不知不覺之間張開了,最後當解說完畢時,他臉上雖已恢複了正常,但雙手卻在無意之間搓動不停。
這明顯就是緊張,而且是很緊張啊。
看他這個樣子,唐鬆心裏沉了沉,“怎麼,害怕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心情太過激蕩,賀知章一旦開始說話,人就在胡凳上坐不住了,站起身來開始快步在公事房裏走起了圈子。
“世家門閥,那可是龐然大物啊。似博陵崔、範陽盧等世家數百年傳承至今,國朝才多少年?這數百年間不知有多少王朝興衰,但這些世家門閥卻始終屹立不到,而今咱們卻要向他們開戰……”
賀知章語速極快,根本沒注意到他這麼快說話唐鬆能不能聽清,此刻的他根本就是在自然自語,但是說話之間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到最後語無倫次之下甚至連“開戰”這麼古怪的詞語都蹦出來了。
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一連繞了好幾個圈子之後,賀知章的情緒才稍稍平複了些,饒是如此他依然沒有回到胡凳上坐下,而是直接走到了唐鬆麵前,就這麼站著開口道:“某不是害怕,隻是心中擾擾,哈,今科遇著大人真是某之大幸也”
所謂心中擾擾,其實就是心思緊張的意思。唐鬆安靜的看著賀知章,“此事之險惡已無需我再贅言,你可想好了?”
“還想什麼?”這一刻的賀知章真有幾分慷慨歌燕市的風采,“《左氏春秋》有言‘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千載以還,能做到這三不朽者又有幾人?今日大人將這等機會放到了某麵前,此某之大幸也。夫七尺須眉立身天地之間,自當立大誌,行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