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染與安南王府嫡子沈梟有婚約,安南王沈明德因赫赫戰功以及叢龍之功,被聖上賜封爵位,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爺。
安南王妃是前朝梁國公幼女,地位崇高,安南王府原自是看不上同蘇父五品小官結親的,隻是當年蘇家太爺為了謝蘇茉染母親的救命之恩,執意要定下這門婚事,王妃當年為此還氣病了一場。
每每想到那小王爺,蘇茉染就心悸不已,那人輕狂似野馬,狂妄似烈火,冷時又如冰潭,幼時總是讓她感到害怕。
在她被送進後廚的前2個月,沈梟隨安南王出征邊境,恐還不知她如今的情況。
蘇哲彥愣了一瞬,沒想到她如今竟還心係那門婚約,心裏譏笑看不起她。
他輕揮衣袖,譏諷道:“你當年不是哭求著母親退了同沈家的婚嗎?說你害怕他,不想嫁他,母親是真心疼愛你,直到臨終前也沒忘記,帶著病去了沈府,已替你將那門親事退了。”
蘇茉染愣在原地,心裏絲絲的痛,母親前去退婚,安南王府定是會同意的,隻是王妃那般心高氣傲之人,定覺母親不知好歹,打了安南王府的臉麵,對母親少不了一頓言語嘲諷。
心裏似有一把剪子,胡亂攪著。
她沒能為母親侍疾,卻還要母親臨死都在為她擔心操勞。
“那老道尊說你福薄,是地中泥的命數還真沒錯,老王爺戰死了,沈梟勝仗而歸,如今不僅襲了爵,還被聖上親封為一品大將軍,現在手握百萬大軍兵權,權勢滔天。”
“你說你是不是賤,當初哭哭啼啼要退婚,如今為了不嫁進何家,又想眼巴巴這門婚事。”
當初母親一意孤行去取消婚約,蘇府潑天權勢的親家沒了,連帶著蘇哲彥在安都城的地位也下降了,遭了不少冷落,蘇哲彥早就氣恨在心。
蘇哲彥覺得蘇茉染簡直不可理喻:“你當他堂堂安南王,如今還會要你這個鼠目寸光,不識好歹的人?”
蘇茉染呆立在那,眸子裏因傷懷母親而盈起的水漾,慢慢褪去。
眼前更重要的是如何自救。
高立的瓊花樹後,一隻藍色紙鳶正隨風搖晃,握著線軸的那頭扯了扯,紙鳶朝蘇茉染這邊飛近了些。
不知是府裏哪位小姐這般愜意。
真好啊。
她收回視線,眸子似劍,看著蘇哲彥。
“大公子以為,這門婚事門不當戶不對,是我高攀了小王爺,可為何我哪怕與沈梟撕破臉言明我不願嫁,安南王府卻也沒同意退婚嗎?”
蘇茉染10歲時,無意撞見14歲的沈梟將身邊近仆虐殺,那還是個跟他一般大的小哥哥啊,前一天沈梟還勾著那隨從的肩宛如兄弟。
庭院內血跡斑斑,哀嚎斥耳,映紅了那日的黃昏,驚飛了枝頭的鳥群,她躲在涼藤後不敢出聲,夜慢慢深了,時間將這份恐懼埋進了她的骨血裏,變得濃稠凝固。
她那時還太小,惶惶不安,夜不能寐,讓她將來同沈梟成婚,她一萬個不敢,她同沈梟哀求——“長大後我就去庵裏,不想嫁……不嫁人了,行嗎?”
當中緣由,她不敢同家人講,怕惹惱了沈梟危及他們。
沈梟冷眼拒絕後,這份恐懼藏在心裏撕裂著她,後來終是大病了一場,在病魘中迷迷糊糊的對母親哭訴了。
不想,母親竟一直記到死。
現在想來怪自己以前被母親的真愛和這府裏虛偽的親情,養出了一副琉璃般脆弱的心,蘇茉染心裏自嘲一笑,若是放到現在,她看見了,可要好好央他,把後廚那些雜碎一個個仗斃。
蘇哲彥不解,理所當然道:“母親救了沈老太爺,安南老王爺和太妃孝心可鑒,自是不會駁沈老太爺還恩的安排。”
如今沈梟已承襲爵位,稱安南王,他母親安南王妃便該稱為太妃了。
“你錯了。”
蘇茉染嗤笑一聲,嗓音冷清,“倘若真是如此,那母親去了也自是退不了這門親事的。”
“老王爺和太妃仁義孝心,不想忤逆沈老太爺不假,但更多是疼愛兒子。”
蘇哲彥看向她,滿臉困惑,不知蘇茉染到底想說什麼。
“母親去退親時,沈梟不在府中吧?”蘇茉染問。
蘇哲彥沉默,沈梟當時已經同老王爺去了邊境,府中隻有沈老太爺和太妃,婚事也是太妃同意退的。
蘇茉染垂在一側的手心拽緊衣角,蘇哲彥為人自私又貪利,和父親蘇誌津如出一轍,隻有以利益相搏,威逼相脅,今天才能換來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