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文學研究(三)(3 / 3)

卡西莫多在如此長期和如此密切的與聖母院共居過程中,他早已對整個教堂了如指掌了,他是聖母院真正的主人,聖母院成了為他而建的舞台。卡西莫多給聖母院的每口鍾命名,同時也賦予它們活生生的個性。卡西莫多在其後宮裏一共有15口鍾,其中最得寵的是大瑪麗。“他氣喘籲籲,一頭鑽進那間四麵懸空的大鍾鍾室,虔敬而又滿懷愛意地把大鍾端詳了一會兒,柔聲細氣地對它說話,用手輕輕撫摸,仿佛它是一匹即將馳騁的駿馬一般。他要勞駕它,感到心疼。這樣愛撫之後,隨即呼喊鍾樓下一層的幾隻鍾,命令它們先動起來。”

巴黎聖母院在卡西莫多的關照下,是充滿了生機的、馴良的、溫情的。“有了這個非凡生靈的存在,整座主教堂才有了某種難以形容的生氣。似乎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聖母院所有大小石頭方有了活力,這古老教堂的五髒六腑才悸動起來。確實,這大教堂宛如一個大活人,在他手下服服帖帖,唯命是從。”

巴黎聖母院如果隻由卡西莫多注入一種單一的血液與靈魂,那麼這個形象將是扁平而單調的。創造出複雜而神秘的聖母院形象,還有另一個不容忽視的人物,那就是道貌岸然的副主教克洛德。他也深愛這座教堂,方式卻不一樣,醉心於煉金術的他沉迷於聖母院的寓意、神秘、內裏的含義、門麵上各種雕塑下麵暗藏著的象征。在克洛德那裏,聖母院完全成了另一番景象。他所居住的鍾樓頂上的那一間神秘小室,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煙霧繚繞,動物的骨架吊在天花板上,骷髏頭、羊皮卷、藥水瓶、蜘蛛網……每天夜裏,從河灘廣場上時常可以看到這個鍾樓頂的密室的小窗洞透出一道紅光,在黑暗中時斷時續,忽隱忽現,仿佛是隨著一個人呼吸時在喘氣那般,十分古怪。

對於罪大惡極的副主教,曾經在卡西莫多麵前充滿生氣而溫順的聖母院性情大異,它用自己的方式懲罰著克洛德,宣泄自己的憤怒。“他好像感覺到教堂本身在搖晃,動蕩,有了生命,活起來了,每根粗大的圓柱變成一個巨爪,用它那扁平的足趾拍擊地麵,龐大的主教堂仿佛是一頭怪異驚人的巨象,呼呼喘氣,行走著,以柱子作腿……”處於著魔中邪狀態中的克洛德眼中的聖母院成了地獄的鍾樓,“這整個恐怖高塔上上下下閃耀著無數燈光,他覺得就是地底下那巨大火爐的一扇扇門戶,從裏邊傳出的人聲和喧囂,就是地獄的呼喊、死亡的喘息。”克洛德卑鄙地害死了愛斯梅拉達,卡西莫多為複仇將克洛德推入了聖母院的深淵,最後由聖母院給予罪惡的克洛德以最殘酷的懲罰——臨死前掛在內凹的花崗石牆壁上,苦苦掙紮,汗如雨下,指甲在石頭上磨出了血,膝蓋在牆上蹭得皮開肉綻,他漸漸失去力氣,頭朝下被風刮至山牆,骨頭撞碎卻沒有死,經曆了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懲罰後,最後才摔在鍾樓前的石板路上粉身碎骨。

雨果早在少年時代就對建築藝術——尤其是哥特建築藝術有濃厚的興趣,及至青年時代成為一度被人戲稱為“雨哥特”的哥特式建築發燒友。從1828年雨果與書商簽訂協議寫作《巴黎聖母院》,他至少進行了三年的準備,熟悉中世紀的法國社會,特別是屢次親身鑽進聖母院的旮旮旯旯進行實地考察,同時廣泛閱讀有關資料,掌握了法國人引以為榮的這座建築物所有的奧秘。於1830年7月著手寫稿,到1831年初《巴黎聖母院》寫作完成。在1832年的勘定本中,雨果用心良苦的加入所謂因以前“遺失手稿”而現在“複原”的三章(第三卷第一章“聖母院”、第二章“巴黎鳥瞰”和第五卷第二章“這一個將要扼殺那一個”)。這三章與敘事情節關係不大,但對哥特式建築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和詳盡的描述。盡管“複原”僅是個借口,但他的良苦用心也在雨果的附告中昭然於世,“隻要可能,我們就要激發全民族去愛護民族建築。作者宣稱,本書的主要目的之一正在於此,他一生的主要目標之一也在於此”。(雨果,2002)從查閱曆史文獻資料到實地考察遺址舊跡,雨果希望小說的一切:場景、人物、語言都與曆史毫無二致。雨果不僅再現了真實的聖母院,更加創造出一個更為動人的聖母院。它仿佛有了生命的氣息,庇護愛斯梅拉達,懲罰克洛德的罪行,悲歎奇跡王國好漢們為打擊黑暗統治而英勇獻身的壯舉,甚至與卡西莫多合為一體宣揚正義,懲治邪惡。雨果賦予了聖母院積極的思想意義和深刻的社會內容,革新與保守、前進與妥協、正義與邪惡、美與醜在這裏相互抗爭,聖母院也就成了人精神的聖地,代表了人們對未來生活美好的向往。

參考文獻

[1][法]安德烈·莫洛亞.偉大的叛逆者——雨果.陳亢譯.北京: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86:217

[2][法]雨果.巴黎聖母院.管震湖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143

[3][法]雨果.巴黎聖母院.管震湖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2:3

(李薇: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毀滅的夏娃

——《喧嘩與騷動》中的凱蒂

胡宇《喧嘩與騷動》在藝術手法上的創新使得人物的塑造退居次位,但凱蒂這一女性形象仍脫穎而出。福克納藝術手法上的大膽創新和探索,賦予凱蒂這一形象以多重意義。多數評論認為凱蒂是“最美麗的”,但評論家CharlesAnderson認為凱蒂隻是一個性混亂的淫婦。GladysMilliner則稱:“凱蒂,是一個非傳統的南方女性,她不是通過愛或受誘惑而成為一個母親,而是刻意地追求性自由,逃避規矩,最終逃離了康普生家的隔離。她以此來否定傳統。(Milliner,1990:32)那麼,到底應該怎樣來認識凱蒂這一女性形象呢?

美國文學評論家朱迪斯·弗萊在初版於1976年的女權主義專著《夏娃的麵貌——十九世紀美國小說中的婦女》一書的序言中闡述了婦女在美國社會中受歧視、遭壓迫的地位。他認為,20世紀60年代之前,婦女地位一直未得到真正的改善,而經常用來闡釋美國文化的概述完全是用男性觀察角度來表達的。人類的始祖夏娃經不住誘惑,偷吃禁果成為人妻後,女人便被認為是一切罪惡的淵蔽,這是男性話語膨脹的結果,而且在男權社會中愈演愈烈。盡管如此,弗萊仍然認為夏娃在19世紀的美國小說中處於非常重要的地位,夏娃的形象同當時對婦女的態度有著密切的關係。“夏娃以誘人的妖婦、美麗公主、強有力的母性和新女性這四個麵貌出現在19世紀的美國小說中。”(趙憲章184)實際上,弗萊的這部力作已經注意到美國小說家們在塑造女性形象時沒有擺脫人類的始祖夏娃這一原型,他們的內心深處仍然受著久已形成的傳統的女性形象模式的影響。威廉·福克納(WilliamFaulkner,1897—1962)的創作雖然集中在20世紀上半葉,但作為美國南方傳統思想的代表,這種“構成集體無意識的最重要的內容,(容格5)的原型,無疑深深地沉澱在他的靈魂深處”(明特,1994:5)。從其作品中,我們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上述四種模式。在《喧嘩與騷動》中,他在凱蒂身上塑造了一個更為成功的既是聖母又是淫婦、既叫人銷魂蕩魄又讓人傷心絕望的女性形象。福克納在1933年寫的序言裏坦率地承認他對女人的愛慕、幽怨和忌恨:他寫這本小說是為了給“我這個從來沒有姐妹而且命中注定要失去繈褓中的女兒的人創造一個美麗而不幸的小姑娘”。他還說,“這個美麗而不幸的小姑娘就是凱蒂。她是命中注定要遭劫難的。作為背景,我給她一個由破敗的房屋作象征的注定要敗落的家庭。我也可能就在其中,既是兄弟又是父親。不過,一個兄弟不能包含我對她所有的感情。我給了她三個兄弟:像情人似的愛她的昆丁,懷著父親一樣的仇恨、妒忌和畸形的驕傲但卻深愛著她的傑生,還有以兒童的純粹的無知熱愛著她的班吉”。(趙憲章,1987:184)可見福克納在小說裏寫進了自己作為男人對各種女人(母親、情人、女兒)的看法。而且,他認為,無論是姐妹還是女兒,隻要是女人,她們長大了都是不幸的,因為她們情竇一開便會走上墮落的道路,進而走向毀滅。

一、聖母

在小說中第一個將凱蒂形象介紹給我們的人物是康普生家的小兒子班吉,由此作者把我們帶入了一個喧嘩無序的世界,那是一個白癡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沒有正常人邏輯清晰的思考,沒有正常人擁有的愛恨情仇。我們見到的隻是班吉從現在聯想到過去又從過去跳躍到現在的時空交錯、支離破碎的印象和感覺。但是正是在這個什麼都不懂、隻有三歲孩子智力的白癡的世界中,我們體會到了小說中親人之間難得的脈脈溫情,更重要的是,“由於他是白癡,不能開口說話,人們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因此在他麵前不需要掩飾而直接展示自己的本相”。基於以上原因,使得班吉可以像一麵清澈如水的鏡子,不加絲毫掩飾與變形地映射出一個真實的康普生家族。所以,福克納在創作伊始便將班吉部分確定為作品的開端,以期通過這樣一個精妙獨特的敘述視角,為我們展示出一個凝聚著他心目中具有人類最高尚美德的少女凱蒂形象。

在班吉眼中,凱蒂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亮點。班吉雖是一個白癡,但是他擁有著天生的對愛的渴望和敏感。在他那缺乏思維能力的意識中,跳躍著對凱蒂的熱愛,無形而熱烈。即使那麼多年已經過去,可是隻要一聽到同“凱蒂”這個名稱相近的詞語,班吉還會發出撕心的吼叫;即使凱蒂穿過的拖鞋早已陳舊發黃,可班吉還是擁在懷中,緊緊抓住不放。因為在班吉的心目中,凱蒂是唯一給了他無私的關懷和疼愛的人,在家裏惟有凱蒂給予了班吉那種無法從母親康普生夫人那裏得到的母愛。凱蒂在與班吉相處時,耐心地與班吉交談,向他傾訴自己的心聲,她像夥伴一樣陪著班吉玩耍嬉戲,像師長一樣引導班吉感受大自然的萬物。可以說,凱蒂是班吉的一切。為了班吉,凱蒂不僅同欺負他的傑生打架,而且還勇敢地違逆母親。為了哄班吉,凱蒂把他喜歡的坐墊拿來,康普生夫人卻嚴厲吩咐她拿走。但凱蒂不顧母親的命令,悄悄地躲在康普生夫人身後,把墊子“舉在母親頭上”。(福克納,1984:119)

當康普生太太表示出對班吉的冷漠甚至厭惡時,又是凱蒂向班吉伸出了愛的雙手,“凱蒂跪下來,用兩隻胳膊摟著我,把她那張發亮的凍臉貼在我的臉頰上”,並說:“你不是一個可憐的寶貝兒,是不是啊。你有你的凱蒂呢。你不是有你的凱蒂姐嗎?”(福克納,1984:123)同時對於班吉有時莫名其妙的哭叫與吵鬧,凱蒂也表示出難得的寬容,她從未像傑生那樣表示出輕蔑憎恨,或像康普生太太那樣表示出冷漠厭惡。相反,她心思細膩、體貼入微,當她察覺到班吉無法接受她身上的香水味時,她馬上到洗澡間用肥皂清洗自己,直至讓班吉再一次聞到她身上樹的香味兒。凱蒂從來都沒有將班吉當作一個白癡,而是將他看作是一個和自己平等的獨立的個體,相信他有自己的感覺,尊重他的每一種情緒,而這種尊重當中沒有輕視,隻有愛和深深的憐惜。福克納塑造的凱蒂形象很成功。她漂亮、熱情、富有同情心,對他人,特別是對弱者充滿愛、理解和關懷,可以說她是人性的化身。也正因為如此,作者對這個人物十分鍾愛,“對我來說,她是美的,深為我心愛”(Faulkner,1959:6)。他甚至對他的作品的法文譯者庫安德羅講:“我愛上了我自己的人物中的凱蒂。”

二、蕩婦

傑生部分基本是以他同凱蒂(以及凱蒂女兒)的關係為中心來敘述的。在這個講究理性與邏輯,富有自製力的兄弟心中,凱蒂的形象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由班吉心中的天使一下子變為了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蕩婦。即使她是傑生的親妹妹,傑生還是偏執地認為“天生是賤坯就永遠是賤坯”。他這部分一開頭就在罵凱蒂和她的女兒:“當過娼婦永遠是娼婦。”(福克納,1984:179)他表麵是罵凱蒂的女兒小昆丁,其實同時也是在罵凱蒂,以泄心中之恨。他恨凱蒂,主要是因為她的失貞使他失去了凱蒂丈夫答應為他在銀行找份工作的機會。為了為自己辯護,為了掩蓋自己的無能,他把一腔怨恨都指向凱蒂並傾瀉到她女兒身上。傑生在凱蒂被趕出家門之後對小昆丁的種種虐待全都是他對凱蒂怨恨的延續。因為小昆丁這個“野種”的存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凱蒂的不守婦道,提醒著凱蒂給他乃至整個康普生家族帶來的奇恥大辱。傑生的恨使得整個家喪失了親情,喪失了人性中最基本的關愛,變成了陰沉冷酷的地獄。在這一點上,傑生本人的“惡”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凱蒂的墮落有著深刻的影響。實際上,正是凱蒂的墮落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傑生歇斯底裏的報複和小昆丁的重蹈覆轍,凱蒂情欲的一時放縱給這個家族帶來的災難是她所始料不及但卻是不可否認的。凱蒂性的成熟與淪落使得她一下子由聖壇上跌落,從聖母變為了傑生心目中的蕩婦。

三、情人

第二部分昆丁自殺前病態似的吃語暴露出了他對凱蒂的又愛又恨。從小以來,昆丁和凱蒂就有著比別的兄妹之間更為親密的關係。當凱蒂逐漸長大,在性的淪落上越走越遠時,昆丁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一個“感情上受到打擊,滿懷妒意又無能為力的情人,而不再僅僅是一個聲譽受到損害的哥哥”。(福克納,1984:207)他為了刺激凱蒂而同別的女孩子親吻;他不顧一切地拆散凱蒂同艾密斯的戀愛關係;他在婚禮前夕揭露赫伯特的醜行,妄圖阻止他們的結合,這些所作所為無不驗證了他對凱蒂那份超越了兄妹界限的變態式的感情。而實際上,這種亂倫式的感情也並不是昆丁所一廂情願的,凱蒂內心中對她的哥哥也有著一種異樣的關懷和眷戀。“隻有他的話凱蒂還聽得進去。”正如凱蒂的未婚夫在結婚前夕告訴昆丁的那樣:“凱蒂在裏克的時候整天都談你的事,我都吃醋了。我對自己說,這個昆丁到底是誰呢?我一定要看看這個畜生長的什麼模樣?……我怎麼也沒料到她不斷提到的那個男人原來就是她哥哥。”(福克納,1984:231)同樣,凱蒂為了彌補自己失貞給昆丁帶來的傷害也想過用性的方式來作為補償,她對昆丁說:“好吧,如果你要我那樣,我願意。”接著又說:“好吧,你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什麼都行好吧。”(福克納,1984:265)在這裏,凱蒂完全是昆丁心目中的情人,而不是實際生活中的妹妹。

正如每一對戀愛中的男女一樣愛到絕望往往會轉變為恨。凱蒂的失貞無疑是昆丁由愛生恨的導火索。實際上,昆丁是一個夢想留住一切,喜歡自我欺騙的人,他把他愛的欲望寄托在凱蒂身上,在自己虛幻的,人為地讓時間停滯不前的世界裏拒絕改變。但是凱蒂的失貞粉碎了他的幻想,提醒著他過去的終將過去。昆丁對凱蒂這種注定沒有出路的愛以及凱蒂失貞給他造成的幻滅感最終將昆丁推上了絕路。

四、毀滅的夏娃

如果說人類的墮落是有一個女人夏娃引起的話,那麼致使康普生家墮落的禍首也是一個女人——凱蒂。小說中說道,在大姆娣(奶奶)去世那天,凱蒂爬上大樹偷看奶奶屋裏的秘密,在她爬樹前一條蛇從屋子底下爬了出來,傑生說他不怕蛇,凱蒂說他肯定怕,她倒是不怕。這些情節都與伊甸園中夏娃受蛇的引誘偷食禁果的情節暗合,通過這些隱藏著的對比,作者暗示出凱蒂就是夏娃的化身。凱蒂如同夏娃一樣被看作是萬惡之源,是她使她的兄弟失去了純潔而安寧的“伊甸園”。

在美國南方,無論是在南北戰爭之前還是在福克納所處的時代,女人都處在十分特殊的地位。南方社會,信奉男尊女卑、白人優越論以及貴族世家高人一等的思想。在白人社會裏,婦女被看成是謙遜、貞潔、虔誠、自我犧牲等一切美德的化身和家族榮譽及社會聲望的代表;另一方麵女人又是禍水,是萬惡之源。在現實生活中,在這個以男人為中心的社會裏,男人們表麵上對女人彬彬有禮,時刻扮演著女性保護神的形象,實際上婦女並不受人尊重,並沒有自己的身份、權利和自我。男人們“從一開始就否認婦女的個性”“人們允許婦女具有情感,但不允許她們擁有徹底的自治權利”(肖明翰,1997:159)。社會要求她們對男人絕對服從,做男人的仆從、姐妹、朋友、妻子或情人,唯男人之命是從(肖明翰,1999:589),康普生家的男人都是南方婦女觀的忠實擁護者,因此凱蒂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起就已經鑄就了毀滅的厄運。

《喧嘩與騷動》通過凱蒂從天真爛漫到放蕩墮落的變化反映了以康普生家族為代表的南方大家族的沒落,正如福克納自己一再強調的“這是兩個迷途彷徨的婦女——凱蒂母女倆的悲劇”(肖明翰:1999:12),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凱蒂的悲劇,說穿了,是兩個被毀滅的女性的悲劇。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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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威廉·福克納.李文俊譯.喧嘩與騷動[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

(胡宇: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湖南公安高等專科學校外語基礎課部教師)尋根與對話:跨學科

研究的雙行道

龍泉圍棋,又被稱為手談,是指棋手交鋒時緘口不語,手起棋落,雙方通過一著一遞的棋局,進行著無言的交談。裏麵有許多東西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作為“對話”的雙方都隻能用心去體會對手每一招棋所發出的信息。會心之處,悠然一笑。同時,下棋的雙方無論其在現實生活中身份的高低貴賤,在棋盤上的身份一律是平等的。一局棋就像對話雙方共同創造的一件藝術作品,兩個人越是實力相當,心意相通,這件藝術品才越是精美。

跨學科研究也是這樣,需要不同學科間的互相闡發與比較,才能更凸顯各個學科的特色。需要說明的是,這裏的跨學科涉及兩個層麵,第一個層麵是同一種文化係統內的跨學科,如中國的詩文與琴棋書畫,他們就像同一個母體中孕育出來的孩子,彼此之間具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正像何雲波先生在《弈境——圍棋與中國文藝精神》(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中寫到的那樣:“文,介乎道、藝之間,上以通道,下即為技。弈本為技,黑白相間而文成,依乎天理,遂成天地之文。弈與文,也就取得了溝通。而中國傳統的詩、文、小說、戲曲等,多有對圍棋的吟詠、描寫,在不同的人筆下、不同的文體中,棋也呈現出多種麵貌。”處於同一文化係統下的不同學科,雖然由於研究對象的不同而有所差異,但它們都擁有一套共同的知識係統,具有相同的價值取向。因此,它們之間的對話是相對容易的。而就跨學科研究的第二個層麵——異質文化係統中的跨學科來說,這種“對話”相對則要困難許多。《聖經·創世紀》記載世人本來說同一語言,後來,人類開始驕傲叛逆,要砌一座通天塔,尊自己為神,因此激怒上帝,上帝為杜絕人類的“妄想”,他令世人操不同的語言,互不溝通,並將他們分散各處。人類由於語言、地域的不同,而有了種種的“差異”。在不同語言、不同文化背景下,人類有了不同的知識係統。在這些知識係統下,也就有了不同的學科分類。由此可見,異質文明中跨學科對話的實現,首先需要在跨文化的基礎上,弄清各個學科在人類知識架構中的位置及演變。同時,正像圍棋中所體現的那樣,這種對話應該是平等的,雙方處在一個互相闡發的過程,如果隻是以某一知識譜係作為標準,便有可能導致學科背後所蘊藏的另外一種文化的被遮蔽和誤讀。

《弈境》力圖撩開被西方知識“前見”所遮蔽的麵紗,使得圍棋在競技性之外,其本身所包含的“藝”與“美”的內涵重新顯露出奪目的光彩來。書中《弈與藝》、《弈與道》、《弈與文》、《思與言》、《遊戲精神與藝術精神》五個部分的展開,就是一個替圍棋尋根的過程,而尋根的最終目的,則是為了更好地進行跨文化、跨學科的對話。

作者在書的緒論中就提出“尋根,回到事物本身”。因為要尋求東西方文學、藝術間的溝通與對話,“首先需要立足於各自的‘文學性’‘藝術性’”。這樣,“跨文化、跨學科的比較文學研究才有堅實的基點”。作者先從“弈”之最初意義開始探尋:“‘弈’本為遊戲,與作為實用技藝的‘藝’結緣,乃它們都是一種‘技’。而當這種‘技’日益增加精神的、審美的因素,也就逐漸接近現代意義上的‘藝術’。同時,‘弈’往往被認為有著玄妙的意境,包含著宇宙之象、人生之大道。文以載道,棋亦載道,技進乎道。圍奩象天,方局法地,一陰一陽之謂道,本為‘技藝’的圍棋,擁有了‘道’的身份,也就有了存在的依據。”而“藝”又是貫穿“技”“戲”“道”的一個核心概念,作者的探索便從這裏開始,“莫將勝負擾真情,且可隨緣道我贏。戰罷兩奩分白黑,一枰何處有虧成”。圍棋作為人的一種精神遊戲的藝術,以自由、快樂、和諧與美為旨歸,正好迎合了士大夫的精神需求。於是,圍棋就不僅僅是“戲”而同時成了一種“藝”。到了20世紀,中國圍棋以全麵趕超日本為目的時,也就進入了一個競技的時期。作者在對“弈”之先為“技”後為“藝”再又為“技”的揭示過程中,對中國和西方的“藝”的知識譜係進行了較為全麵的梳理。由此溯流而上,到達了“弈與道”的港口。“周天畫地”“一陰一陽謂之道”,棋與天地之道也就有了溝通。“製勝保德”“簡易而得之,寬裕而陳之,安徐而應之,舒緩而勝之,有若堯之禪舜,舜之禪禹。”(宋白,《弈棋·序》)此時,棋也就具有了一種道德境界。當天地之境、道德之境和圍棋本身具有的審美之境結合,作為“藝”的圍棋又被賦予了道的意義。“人生而靜,感物而動,文如此,棋亦然。”同時,“詩文皆技,棋亦為技,它們在‘術’的層麵,都是一種需要刻苦磨煉方能達到高境界的‘技藝’,中國古代棋論與文論話語,有著驚人的相似”。同時,正如前文所說,圍棋作為雅俗共賞的一種藝術,在中國從來不缺乏對其吟詠的詩文。“偶與消閑客,圍棋向竹林。聲敲驚鶴夢,局裏轉桐陰。”“茶爐煙起知高興,棋子聲疏識苦心。”“圍棋靜掃一堂空,烹茶旋煮新泉熟。”……它們都昭示了圍棋作為“藝”與“美”的魅力。

作者在探討了弈與藝、弈與道、弈與文的關係後,轉而著力於清理中國古代棋論所體現的思維與言說方式。“中國古代棋論明顯地存在著兩套話語,即‘道’與‘術’,它們分別對應於兩種思維方式:玄象與數理。其背後又與兩種文化有關,即雅文化與俗文化,或曰精英文化與民間文化。它們最終決定了圍棋所體現的文化精神與藝術精神,其與中國傳統的道、藝、文的溝通及弈之為弈的獨特性。”最後,作者又回到圍棋最初作為一種遊戲所具有的藝術精神。自由、和諧、非功利性、競爭、自我表現、對話、不確定性,這構成了一種遊戲精神。而遊戲精神與藝術精神又是相通的。弈境即藝境,即人生之境、審美之境。正如書中所說:“天圓地方,天地陰陽,相生相合,相互感應,相互激蕩,宇宙萬物由此化生。而黑白子的陰陽交抱,似也在昭示著混沌初開之意境。對一些人來說,圍棋僅僅是一種爭勝負之物,對另一些人來說,黑白天地又常常成了他們對‘道’的體悟。棋與道、人生與藝術之融合,正構成了中國圍棋、中國式的藝術與人生的魅力所在。”

圍棋無論是作為“藝”還是“技”,都是根植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土壤中的,中國古代棋論與文論、藝論共用一套話語,如道、理、氣、虛實、動靜、神、逸、自然、和諧等。《弈境》在揭示圍棋的“藝術”內涵的同時,又把中國古代棋論放在文學、藝術理論的大係統中,從概念範疇與話語言說方式的角度進行梳理,既指示它們在共用一套概念範疇時所體現的相通之處,又揭示其各自的獨特的內涵。通過這種溯本清源,跨學科研究也就有了堅實的基點。

這種尋根式的梳理則一方麵使我們對同一知識係統內的各門藝術、不同學科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另一方麵,從跨文化的角度說,不同知識係統間,有著各自的知識分類與學科內涵,在清理中國傳統的文學藝術理論話語的同時,也就需要以“西方”為參照,從而才能實現東西方間的對話,實現不同知識係統、不同學科間的互證和互補,這正是跨學科研究的真正意義所在。

“尋根”與“對話”就像跨學科研究道路上的雙行道,他們並行不悖,使得跨學科研究的道路越走越寬闊。何雲波先生的《弈境》從新的視角對中國傳統的圍棋及棋論進行研究,尋根式的清理了中國古代圍棋及圍棋理論所包含的豐富的美學遺產,揭示了圍棋與中國傳統的“藝”與“文”之間的關係,正是將“尋根”和“對話”完美結合的一個很好的例證,對於比較文學跨學科研究的深入將產生十分積極的影響。

在《弈境》的結語中,作者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結論,而選擇了一個開放性的、對話式的、未完成的結尾,這其中固然有圍棋在現代社會中對於衝突、力量、動態的“技之道”和平淡、自然、閑適的“藝之統”的選擇的兩難,更重要的是,對於龐大的中國知識體係、藝術理論話語的梳理,這僅僅是個開始,不過既然有了一個這麼好的起點,我們就更有理由將這個“未完成”繼續下去,真正實現跨學科、跨文化的對話。

(龍泉: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