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創造的世界,也被雪轄治
飛鳥被雪藏了,猛獸也是
連鳥鳴也消失在叢林裏
整個世界都被霸道的寒冷專製禁錮
連院子裏的一叢雜草,也凝結成了一朵冰花
被雪藏的還有城鎮、村落
以及人的蹤跡和喧嘩的聲響
但有兩匹馬不知從何處突然奔跑出來
馬蹄踩踏得積雪和凍土吱喳作響
群犬大吠,衝破寂靜的清晨
隻有每一間小木屋屋頂緩緩飄散的炊煙
以及從山那邊逐漸呈現的朦朧晨曦
證明著這裏還有人的氣息與動靜
證明著這個世界仍然還有生活、自由與美
——銀白世界裏的詩情與畫意:《雪國》賞析
大學畢業以後,李少君就一直在海南島生活和工作,在充滿蕉風椰雨的南國,幾乎難以見得大雪飄飛的鏡頭。少君的《雪國》依憑自己少年時代對白雪紛飛場麵的記憶,又添加上自己的想像與虛構,為我們描畫了富於詩情畫意的北國銀白世界的生動圖景。
詩歌首先描述了雪國裏的靜默安謐、悄無聲息。“雪創造的世界,也被雪轄治/飛鳥被雪藏了,猛獸也是/連鳥鳴也消失在叢林裏/整個世界都被霸道的寒冷專製禁錮/連院子裏的一叢雜草,也凝結成了一朵冰花”,在詩中,“轄治”“雪藏”“禁錮”“凝結”等幾個動詞使用得恰切而精當,寫出了白雪世界的冷凝、冰結、寒氣逼人等特性。尤其“雪藏”一詞,將原詞中的“雪”所具有的比喻性意義現實化,擴大了詞語的內在容量。冷凝、冰結的潔白世界裏,一切的鬧騰、聲音都遁入無形,天地間靜得出奇。詩人對雪國靜謐情態的寫照,為後麵的動態景觀作了必要的鋪墊與蓄勢。
接著,詩人敞現了雪白世界中動的一麵。在城鎮、村落、人的蹤跡與喧嘩的聲響被紛紛雪藏之後,“但有兩匹馬不知從何處突然奔跑出來/馬蹄踩踏得積雪和凍土吱喳作響/群犬大吠,衝破寂靜的清晨”。作為一幅畫,如果光有上一節所呈現的靜寂悄然景致的話,那麼這幅畫一定是單調的,不活潑的。但當詩人寫到了馬踏積雪的吱喳之聲和一路引爆的犬吠之聲,這畫麵立刻顯得生動起來,鮮活起來。動靜相合,俯仰生姿,銀白世界中的詩意氛圍也頃刻間添加了立體感和層次性。
世界的主體不是外在的物質,而是人,沒有人的世界是空乏的世界,人文地理學上所謂的“世界”必須要人的存在與參與,當人類未曾出現時,世界即使存在也是毫無意義的。少君在描寫雪國動靜相生的格局之後,沒有忘記講述人的活動,凸現白雪覆蓋的世界中人的在場性。在最後一節中,詩人設置人的出場時很講究策略,他沒有直接寫“大雪飄飛之中,人影移動”等句子,而是寫“每一間小木屋屋頂緩緩飄散的炊煙”,寫“從山那邊逐漸呈現的朦朧晨曦”,以人們的日常生活情節和翹望日出的眼眸巧妙地點明了人在白雪世界中的主體性存在。在這裏,通過交代“人的氣息與動靜”,為銀白世界的詩情畫意著上點睛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