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刀開局?有點意思。”薑綸微微點頭,神情凝重。
這一局兩人格殺十分慘烈,凜冽味道十足。淩寒幾乎純粹是以子換子的搏命打法,眉間頗有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薑綸皺眉應對,即便是以他的棋力,應付這種玉石俱焚的棋路也有點頭疼,雖不至於左支右絀,卻也十分耗費心神。
至殘局,淩寒再無一兵一卒,唯有認輸。
薑綸收好棋子,將棋盤重新放進抽屜,折身坐在淩寒對麵,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淩寒擦去額頭的汗水,除去些許的緊張因素,他今天至少發揮出八成棋力,依然輕易落敗,足見中年大叔在這方麵的強悍。
淩寒靜默許久,他的耐心很好,沒有露出半點不耐之色。所幸薑綸並沒有讓他等太久,中年大叔身體前傾問道:“你覺得自己哪盤棋下得最好?”
淩寒微微搖頭,今天這三盤棋薑綸並沒有盡全力,這一點他當然看得出來。
“你心智很成熟,這一點勝過絕大多數同齡人,也足夠隱忍,但是一旦決定,便是破釜沉舟不顧後果的衝殺。所以在我看來,你的第二盤棋下得最好,能夠看清形勢不疾不徐,即便贏不了我,也不會處於敗勢。”
“很多時候事情有很多處理的方式,不是一定要落入你死我活的局麵,比如說那晚的鬥毆,這一次我會幫你掩蓋下來,但你不會每次都這麼幸運。畢竟現在對於你來說,學業才是最重要的。”薑綸一口氣說完,似乎有些疲倦,緩緩靠在椅背上。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淩寒反問道。
他的潛台詞很清楚,和薑綸非親非故,即便是兩人是名義上的師生,卻也不至於讓中年大叔如此淳淳教誨。
“我很欣賞你。”薑綸淡淡地給出一個答案,至於實際上究竟是因為什麼,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也許是因為他從淩寒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但這裏麵又有什麼樣的故事,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淩寒沉默片刻,然後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然後道別,他現在需要時間來消化薑綸所說的話。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薑綸微笑著提醒道:“你要記住,象棋之道,以和為貴。”
淩寒頷首道:“學生記下了。”
薑綸依舊坐在黃木椅上,如老僧入定。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輕輕推開,薑綸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不由得笑道:“又來幫我收拾房間?”
一個清雅的聲音回道:“薑叔,不用跟我客氣的。”
“那最好不過了,其實你也知道,薑叔最討厭客氣。”薑綸站起身來,疼愛地望著亭亭玉立的齊靜姝。
“今天和淩寒聊的怎麼樣?”齊靜姝將買好的菜放進廚房,然後很自然地拿起毛巾擦拭著窗前的書桌。
“是個好苗子。”薑綸簡單地評價道。
齊靜姝有著不可思議地望著薑綸,開心地笑道:“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見薑叔這樣評價一個年輕人,難怪您那麼看重他,還特意叫他過來麵授機宜。”這也不能怪她吃驚,了解薑綸背景的人都知道他的眼光奇高,即便隻是在NK大學做個普通的輔導員,也沒人敢輕視他。
“要不是你多次推薦,我也不會上心的。不過後生可畏,這小子很有潛力。”薑綸歎道。
“我也這麼覺得。”齊靜姝莞爾淺笑,滿室生輝。
薑綸望著開心的齊靜姝,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沉聲問道:“你父親那邊怎麼樣了?”
齊靜姝神情一黯,強笑道:“父親的精神狀態還好,不過上麵來了兩個人找他了解情況,據說是中紀委第六監察室的。薑叔,父親這次是不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現在還不好說”,薑綸沉吟道:“既然第六監察室的人都來了,這件事肯定沒有當初我們估計的那麼簡單。你還小,這些事情不用去想,好好上學就行。而且以我和你父親三十年的交情,可以肯定他不是那種犯事的人,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
“我明白,你不用擔心我的,薑叔。”齊靜姝堅定地點頭,然而眼眶裏卻有淚花在閃爍。
“好孩子。”薑綸輕輕拍下齊靜姝的肩膀,站在窗前不再說話。
天色有些陰沉,原本秋高氣爽的天空陸續飄來幾片墨黑的烏雲,像是大雨來襲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