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塗塗意識混沌,感覺自己躺在軟軟的地方,那種地方真是久違了,而且姿勢簡直是異常的舒服。
這是哪兒啊,像是回到了家,睡在了床上……是她以前的家嗎,那張特別大的名牌床,所以才會這麼舒服?舒服的她簡直想要伸懶腰。
她這麼做了,手臂極其無力的動了一動,裸-露的肌膚劃過床墊,她猛地清醒了。床,沒錯真的是床,那是他們基地隻有病人才能享受到的專屬待遇——四條腿的加著一層軟墊子的床。
原來還活著,居然大難不死,但是徐景弋呢?她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聚焦之後看到那個她離開之前,帳篷裏麵唯一剩下的美國護士。
看到她醒了異常的興奮,欣喜地問她:“bunny!你醒了?”而後小聲的呼喚旁邊那個正在給其他病人問診的醫生:“她醒了!”
醫生很快跑過來問東問西,塗塗沒有力氣回答隻是搖頭倒了一杯水,扶她起來喝水,但是塗塗卻沒接。喉嚨還是很渴的,但是並不像之前那樣像被火烤過一樣的幹裂,她能說得出話來,盡管那聲音依舊像是鴨子叫,而且很耗費體力:“徐景弋呢?”
“rsmile?”一頓,問她。
這個名字和稱呼塗塗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在雜誌上,簡直嗤之以鼻,好肉麻,為什麼不叫他“rxu?”後來徐景弋才解釋,原來在美國,x這個字母總是跟類似於“f-uck”這種單詞聯係到一起,“f-ucku”怎麼看上去都不像是一句好話,所以徐景弋的老師才給他擬了那麼一個稱呼,聽上去真的很矯情:rsmile。
塗塗想,大概在他導師眼裏,徐景弋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徐景弋跟她講這些的時候,他們還一起並肩躺在山坡上,而現在,隻剩她一個人,眼巴巴的捉著的手臂,像禱告著一尊神,生怕告訴她的是某個噩耗,那樣她一定會覺得還不如在那堆廢墟裏死去。
“他很好,就在男病房裏。”抱緊聽到“heisok”就把頭埋進她懷裏大哭的塗塗,她隻能撫摸著她的脊背安慰她:“什麼都很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塗塗擦著眼淚啜泣著下床,可惜身體仍然十分虛弱,即使攙著她,她仍然像是喝了酒的醉漢,東倒西歪。
及時將一直瓶子杵進她嘴裏:“bunny,如果你就這樣去見他,我想你們兩個很有可能會一起跌倒。”
塗塗拿下瓶子握在手裏,那是他們做手術常給醫生補給用的擠壓瓶,很像小嬰兒喝的奶瓶,以前徐景弋做手術的時候,她就是用這種瓶子給他補充體力,她有一次還忍不住說“乖,喂你喝奶奶”,徐景弋表情訕訕的,趙雪城還在一旁添亂:“給我也奶一口!”
原來死過一回,感覺從前發生過的事情就像上輩子一樣,那徐景弋呢,她記得他說過,他都死過好幾回了。不行,必須馬上見到他,否則她會覺得所有人都在騙她。
塗塗掙開的攙扶,用力一掰將瓶子口整個拔掉,咚咚往嘴裏倒,葡萄糖和生理鹽水的混合液,她如同牛飲,兩口喝完抹了一把嘴就搖搖晃晃地向外走。
跟著她指引方向,出了門右拐,顛顛的向走廊另一端走去。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路途過去一半,她突然加速,稀裏糊塗的想往前跑追上,聽到病房裏傳來的那些令人恐懼的聲音。
男病號房並不像她們女病房一樣的安靜,因為麻醉藥和止疼藥都留給了婦女和兒童,他們整個房間實際上是名副其實的地獄。塗塗之前每天都要來幫病人換藥,總是怕的不行,她偷偷告訴徐景弋,後來絕大多數的時候徐景弋都會陪她來,讓她安心許多。
她很清楚男病房的情況,那裏屋子很大,每一間都可以放得下三十張床,彌漫著濃重的煙氣和汗味,有酒的時候恐怖更甚。除了髒和差,那裏永遠充斥著怒吼、哀嚎和呻-吟,夾雜著她們從來聽不懂的咒罵。
伸手拉住塗塗的胳膊。
即使她什麼都沒說,但是就那樣拉住她,塗塗也像是瞬間被雷擊中,整個人呆掉了。
說的十分小心翼翼:“bunny,我們把你老公救出來的時候,他的肋骨刺傷了他的肺。”她簡直不敢說下去了,聲音越來越細:“醫生給他做了手術,你知道的,麻醉藥的效果可能……”
塗塗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間湧上頭頂,“嗡”的一聲,她扶著牆,卻很堅定的告訴:“不是他。”她的景弋接受過的教育和修養,絕對不會允許他發出那種像動物一樣的聲音。
依然憂心忡忡:“可是……”她深呼了一口氣:“你多保重。”
在思維下達命令之前,塗塗的腳已經邁出去,並且伸手掀開飄搖在空中,勉強被當做門的髒兮兮的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