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英雄淵藪仙人醉(上)(1 / 3)

話說雲海真人把煉藥僮仆丁偉帶了過來後,麵對著太玄真人等當世五位真人,傲慢慣了的丁偉也不禁顯得非常慌張,他心想定是身為煉藥僮仆的自己弄死了一名正式弟子的事情被傳到了幾位掌門師伯耳中,所以他們要來審訊自己,鼎華宮向來很看重入門弟子,也從來不允許殘害同門的事情發生,不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懲罰,倘若幾位掌門師伯大發震怒,一掌把自己拍死,便是自己的世家也保不了自己了。想到這裏,丁偉不禁害怕得全身打顫。

丁偉趕忙連磕了好幾個頭道:“弟子知錯,弟子知錯——”他一邊說,一邊用力磕頭,隻把額頭磕得鮮血都滲了出來。

丁偉把頭抬起來時,無意瞥了一眼這天下五位絕頂之人,盡管他們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但是這一瞥之下,丁偉能感受那比肩天地的威嚴,從眼前五位真人目光中散發出來。而後,丁偉甚至能聽到一陣混合著心跳和屁滾尿流的聲音,原來他竟然害怕得大小便失禁了。

太玄真人進入仙林之時,已是知命之年,活了大半輩子,性子已被磨得謙衝恬退。太玄真人緩緩走上前,躬下身,用溫厚的手掌托住丁偉的額頭,手掌湧起一股元氣,丁偉鮮血斑駁的額頭立刻痊愈完好。太玄真人托住丁偉的額頭一會兒,然後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好了,不用怕,沒事的,沒事的。”

丁偉抬起頭睜著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仙風道骨的老者,一臉慈祥,哪裏像個能摧破天地的真人,反倒像凡世間與子孫享樂天年的老人。

丁偉一顆驚惶的心略微安定下來,他還想張嘴說什麼,太玄真人緩緩點頭道:“好了,好了,我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說完,伸出另一隻手,在丁偉腳底一拂,一股香風打出,把丁偉安穩地卷起,送出了鼎華大殿。

丁偉被香風送走後,偌大的鼎華大殿隻剩下五位真人。氤韻真人問道:“師兄,你方才對丁偉小兒用了‘魂識大法’,可探到了什麼?”太玄真人搖搖頭道:“的確如糊塗師弟猜測得一般,丁偉小兒確實是在世家長老密談時,無意探聽到有關‘紫巢沼澤’的一切。至於真樞世家有著什麼打算,他的記憶中並無更多細節,我們也不得而知。”

蒼遠真人麵如智者,但也以掌門太玄真人馬首是瞻,他道:“那師兄,我們該怎麼做?”太玄真人道:“我已把丁偉小兒關於‘紫巢沼澤’的記憶抹去,今日之事他也不會記得,因紫巢怪物而受穢致死的小弟子既然已經複生,今日之事就不做多追求。隻是往後在真樞世家上,要多加留心啊。”太玄真人說完,諸位真人便點頭照做。

話說糊塗真人把杜日笙送往弟子房後,便說要緊要事去找太玄真人,留下楚璿照看杜日笙。死過複生的杜日笙仿佛經曆了一場虛幻,所有的一切高興的,不高興的,讓人流淚的,讓人憤怒的,好像過了一座橋之後,什麼都忘記了,那個時候,那些被遺忘了的事情,已經一點兒都不重要了,又或者說,已不能用重不重要來形容它們,盡管它們以前存在於你的天地之中,甚至它們就是你的天地,在踏上橋的時候,它們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它們已超然於重不重要之外。

但是一切要從頭來過的時候,他的橋走過一半的時候,一隻大手,一下子把他卷了回來,所有的又回來了。朦朦朧朧中,杜日笙聽到有個熟悉的女子聲音——

“醒了醒了,杜日生要醒來了。”

像是盲人重新看到陽光般刺眼,杜日笙閃了閃眉毛,才睜開眼睛。天下間最美妙的事情,莫過於一個女子對你的生死相守,不離不棄。

“咦?楚姑娘?你在這兒啊!”杜日笙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如美玉般美好的女子,正是楚璿,她一臉微笑地看著杜日笙,帶著一種甜爽的胭脂味兒。

“日笙,你醒來啦!”楚璿說話時,散發著一種醉人的和風,饒是在那方麵沒有特別心思的杜日笙,也不禁怔呆了一下。

杜日笙注意到床邊擺著一張凳子,凳子上有一個小木盆,木盆邊沿掛著一條對折了的濕毛巾。杜日笙心道:“難道我昏迷時,是她在照顧我?她怎麼對我這麼好,難道……不行,她是師父的女人。”

杜日笙道:“楚姑娘,我昏迷了好久罷?”楚璿道:“也就從昨天到今天罷。”杜日笙道:“謝……謝謝楚姑娘的照顧。”杜日笙一想到是師父的女人在照顧自己,他突然就臉紅起來。

楚璿笑道:“喲日笙,怎麼突然臉紅了。雖然我從昨天到今天一直坐在這屋子裏,但是有個人比我更著急。你猜猜是誰?”

杜日笙眼珠子一轉,喜道:“啊!七塵!定是師父叫他來傳我功法!”杜日笙在鼎華宮認識的人不多,同時杜日笙心中又非常渴望習得玉鼎大道決,故他一下子就猜到是童子七塵。

楚璿搖頭道:“不是,再猜猜看。”杜日笙“咦”了一聲,想了一下道:“啊,白白!”杜日笙感覺在鼎華宮中,對自己最好的人便是白白那孩子,故現在也一下子猜到出來。

楚璿沒見過白白,不知道白白是誰,她搖頭道:“也不是,你怎的這麼笨,再想想。”

杜日笙再次“啊”了聲,然後一下子道出幾個名字:“姚大明,張子運。哦,是那白秀少年又或者那瘦弱少年!定然有一個是正確的。杜日笙心想:“我在眾人麵前為那白秀少年挺身而出,他定然會來感激我的。還有那瘦弱少年,那胖子對他這麼不好,我對他這麼好,也許他會來報知遇之恩。至於姚大明嘛,可能性比較小,畢竟才見過一麵。至於張子運,則最不可能了,那個人一看就知道心胸小,度量窄。這樣想想,白秀少年最有可能。”當時白秀少年趁著混亂跑掉時,杜日笙已經死了,因而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楚璿失望地搖了搖頭道:“還要給他機會嗎?”杜日笙疑惑,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對自己說的啊,他道:楚姑娘在和誰說話呢?這屋子裏就你我兩人……“話還沒說完,楚璿背後藏有的一人叫道:“哼,不給他機會了,這個壞人,這個負心人,這個狠心人!”

杜日笙一聽這個聲音,叫道:“冷清秋!”杜日笙並沒有看出楚璿背後藏有一人,因她此時身穿一襲金黃色的鳳尾裙,背後足以遮擋一人的形跡,此時從寬大的鳳尾裙後走出一人,不是冷清秋卻是誰。

杜日笙看見冷清秋一臉嗔色,眼睛裏都快要噴出火焰來了,恨不得立馬吃掉自己的樣子。杜日笙當即笑吟吟地道:“嘿嘿,我剛才跟楚姑娘鬧著玩而已,我心中早已猜到是你了。”

冷清秋冷哼道:“哼,騙人!你這壞蛋!你明明就沒有想起我。”杜日笙急忙道:“怎麼會呢?我怎麼會忘記你呢。”杜日笙偷梁換柱,冷清秋並沒有聽出來,她聽到杜日笙的話,心中些微開心了點兒,臉色也軟了一點兒,道:“那你怎麼猜不到我?”

杜日笙吟吟笑著,他心道:“我為什麼要猜到?我騙了你九顆丹藥,我但求你別找我要回來就好,我怎麼會傻到希望你來找我。”原來杜日笙是一個非常實際的人,他心中隻想著從冷清秋手中騙到手的九顆丹藥,而沒有考慮從她心中騙走的一些難以捉摸的東西。、

杜日笙不知道如何回答冷清秋的問題,隻是嘻嘻笑著,冷清秋冷眼瞧著他沒有一點兒誠意,氣得連跺幾腳,扭身就走。杜日笙見她走了,心中大呼道:“哎呀,走了便好,走了便好。你若向我索賠靈丹,我可沒得賠你。”他全然不為自己氣走冷清秋而感到內疚,反而有鬆了一身的感覺。

但楚璿卻微微有些生氣,她道:“日笙你怎麼這樣呢,人家清秋妹妹一聽說你出事了,立馬趕到你身邊,守在你身邊。你昏迷的時候,汗泗流了一身,屎尿泄了一床,是清秋妹妹為你清理幹淨的。你被送到這屋子裏,她也就來到了,從昨天到現在,一步都未曾離開過你,一眼都沒有合過,方才知道你就要醒過來了,她還激動地不像樣子,卻又怕你看見她眼圈紅紅的樣子,趕緊躲在我身後。你說這樣一個女孩子,對你這麼好,你還這樣對人家。真是!”

杜日笙哪裏想過這番情形,他聽後,睜大眼睛,口中呆呆念道:“怎麼會,怎麼會……”他突然從床上蹦跳起來,哪知全身力氣並沒有以前那麼充足,原來他魂魄重新凝聚,修為全失,現在杜日笙相當於凡人一個,但是他仍按以前的方法運用力氣,使得他身體一個不平衡,“噗通”一聲掉落床邊地上。

楚璿忙走上去,把他扶起來,道:“怎的這麼心急,沒摔傷哪裏吧。”杜日笙道:“哎喲,怎的我的修為又沒了。哎,不管了,我先去把冷清秋那丫頭追回來。”

楚璿把他扶到床上,看看他沒有摔傷,卻故意大叫:“別……日笙,日笙,你怎麼暈倒了,哎喲,鼻息都快沒了!”

杜日笙剛想道:“哪裏有。”但是話還沒出口,楚璿卻把他的嘴捂上,在杜日笙耳邊悄悄說:“噓,她還在屋外。”杜日笙心想:“真的假的?”

楚璿話音剛落下,兩人就聽到屋外一陣細細碎碎的來回徘徊的腳步聲,杜日笙聽到心想:“咦,給她猜對了。”

楚璿聽見腳步聲仍猶豫不定,又故意大喊:“日笙,日笙,快醒醒啊,快醒醒。來人啊,來人啊,不然日笙沒救了。”

杜日笙心道:“你想用這麼幼稚的招數騙她進來啊,除非她是傻子。”

楚璿一邊說著同時,一邊把杜日笙往床上推,然後附耳說道:“她定會進來的,等會兒她靠近時,就……”話還沒說完,果然冷清秋衝進了屋子裏,大聲叫道:“怎麼會這樣?”

這時候,杜日笙已經躺在床上,薄薄的被子把他全身都蒙住,杜日笙心道:“怎麼楚璿對冷清秋的舉動這麼了解?”楚璿裝作一臉著急地道:“快看日笙,出了問題了。”

冷清秋因為心中關心杜日笙,聽見楚璿的呼喊,所以隻猶豫了一下,便衝進屋子,她自然不是傻子,進了屋子後,她瞧見杜日笙被被子蒙住頭臉身體,便感覺出有點不妥,但是她此時心中急切,再加上她心機著實單純,雖然偶然有些小女孩心思,但一點兒人世城府都沒有,竟然沒再想多,便落入他們的小計謀中。

冷清秋來到床邊,緊蹙眉頭,如同芍藥逢秋,她伸手掀開杜日笙的被子,卻看見杜日笙睜大眼睛,咧著嘴巴“嘻嘻”地笑著。冷清秋“啊”地驚叫了一聲,身子往後仰了一下,然後跺腳大聲道:“你們,你們合起來騙我!”話雖這樣說,但她在心中道:“日生你沒事就好了。”

隻是小女孩人家臉皮薄,冷清秋感覺到中了兩人的計,不免暴露出自己心中的小秘密,她臉上轉過一抹紅暈,又鼓起兩腮,正欲轉身就走。

楚璿正眯著眼睛笑著看著兩人,見冷清秋轉身要走,趕緊暗示杜日笙有所動作。杜日笙腦子靈活,沒等楚璿的暗示,他的上身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從後麵抱住了冷清秋,雙手緊緊攬住了她,同時把側臉貼到冷清秋背上,耳朵在她後背摩挲了幾下,閉著眼睛道:“不要……別走……”

“嗯!……”冷清秋被杜日笙從背後霸道地一摟,強烈的感覺瞬間衝撞著她的芳心,同時感受著杜日笙在自己後背上細膩的摩擦,在那一刻,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感到一陣窒息。都說大風起於青萍之末,而情與愛的旖旎糾纏,是否也在細微處漸漸風生水起?

楚璿看著如同定格在空中的流雲般的兩人,捂嘴笑了,心道:“加油喔,我隻能幫你們到這裏了。”然後悄悄離開屋子,並輕輕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