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乘龍

待孔雀幾人走後,丞相府裏,一個小廝偷偷由後院的後門匆忙溜了出去,他卻沒注意到,走出木門的時候,院子裏枝葉繁茂巨樹上飄落幾片葉子,悄無聲息地貼到他背上。

暮色四合,管春秋站在院子裏的假山附近,負手而立。白青山佝僂著背,就在給他旁邊的翠竹修剪枝葉,兩人都靜靜的一聲不吭。

“丞相,你是真的就任由那小廝去通風報信嗎?”首先開腔的是白青山,他停了手中修剪樹木枝葉的器具,眼前的竹子如有生命,竟隨著他手勢靈巧的活動左右搖曳,忽而生長忽而縮短,一片片色澤枯黃的葉子自動掉落,

“白老,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蕭求書想憑一己之力去洗天下汙垢,卻不知道昏君麵前無直臣。”管春秋睿智地笑著搖搖頭,冥色裏,明亮的眼睛像洞穿世情:“他本就不適合官場。十幾年前皇帝尚且清明,喜歡一些忠言直諫之人,所以他才能有今天地位。到如今,太後胡氏****後宮,聖上又寵幸貴人蘇真真,夜夜春宵,荒廢朝政多年。這幾個月都是由我與太尉張潮代行早朝公事。況且這次蕭求書要參的是——五方主!方才我在內室裏多次暗示著勸阻他,隻是他未聽出我弦外之音。若是飛蛾硬要撲火,我也隻能由他去了!”

“隻是……丞相與蕭求書交好多年。他若是在朝上攻擊‘五方主’橫行不法,在外人眼裏,不定以為是丞相指使的。”

“所以我才讓那小廝如此輕易地跑出去通風報信。他方才在室外將我和蕭求書的話全都偷聽到了。由他的口中去告訴‘五方主’,我因不敢惹他們而和蕭求書交惡。這樣一來,即撇清了指使蕭求書的嫌疑,又可以讓五方主打消許多對我們的戒心,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有時候,身邊有幾個奸細未必不是壞事,你說呢,白老?”

白青山並沒有說話,突然,他感應到一股陰寒邪惡的力量轟然湧入自己體內,如水蛭般拚命吸食自己的力量,全身震了一下,眼睛裏露出一絲困惑來,心忖道:“奇怪,怎麼又和前幾次一樣。隻要一進平安王府,就出現一股邪異的力量,這力量,怎麼如此像魔教的邪法?”原來那小廝溜走後門時,身上粘上的幾片樹葉就是白青山故意留在其身上的。隻要樹葉沾在他身上,就像是白青山的眼睛耳朵,不管小廝去哪裏,他都可以感應到。怎麼剛感應到那小廝進了平安王府,就像踏進泥潭裏麵,什麼信息都消失了呢?而且平安王府裏麵竟有一股邪惡力量,可以憑借自己在樹葉上的精神軌跡找上門來,看來王府裏有與自己同等級的高手啊!

“白老,你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嗎?”管春秋看到白青山凝重的表情,驚疑道。二十年前,白青山出現在自己麵前時,他驚為天人。沒想到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一說,此老從來餐風飲露,不食人間煙火,可控製園林裏的植物生老病死,能日行千裏,飛天遁地……怎麼這幾日來,卻常常見他麵有憂色呢?

“丞相,我所憂慮的是些江湖之事。你誌在廟堂,這些俗事就不用掛懷,我自有打算。”白青山話題一轉,肅然道:“不過,丞相,以後平安王府那邊,能不惹就盡量不惹。現在時機尚未成熟,我這是為丞相安危考慮。我說句話,丞相休要怪罪於我。像老夫這種修煉多年的人,要取丞相首級真如探囊取物般。我感應到平安王府裏,突然多了一位修為與我不相上下的人,剛才,我們二人用法術已經互相打過招呼。不過一般向我們這種得道多年的,是不屑於暗殺這種卑劣手段的。隻要暫時不惹怒‘五方主’,他們曾襲擊丞相府邸多次,死了那麼多人,應該是明白些事理,不會再衝動了……”

管春秋連連點頭,這種性命攸關的話不可不仔細聽。待白青山講完後,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白老,我有一事不明。你隱忍這麼多年,今天怎麼會在那麼多人麵前展示神功呢?”

白青山淡淡一笑,“這倒是白某衝動了。中午在大廳上,我見那叫孔雀的少年異於常人,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一想起孔雀在客廳中發出的那種熟悉力量,他心裏飄過一個倩影,那個精靈古怪的狐狸精,那個修煉什麼“八門玄法”,身體異常強悍的女人……

“異於常人?難道他和白老一樣,都有神技不成?”

白青山沉思良久,向管春秋一字一句鄭重道:“丞相,我想我感覺應該沒錯。孔雀這人,能為己用則為己用。若不能為我所用,必要時毫不猶豫殺掉,否則有可能虎大為患!”

距離上次去丞相府邸,時間已過了一個月。這個月裏麵,蕭求書不知什麼原因,隻要知道了蕭家府邸裏有人和丞相府有來往,馬上就會沉下臉來。眾人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孔雀幾人都一直隻是在朱雀大街附近轉悠。就是街道上遠遠看到管鍾靈也馬上繞道而走。

夜未央,孔雀輾轉許久仍無睡意,他推開房門,緩步來到東側圍牆腳下。牆邊有一棵樹,枝葉繁茂,樹身三四人合抱不住,本來深埋土地裏的根莖現在盤曲糾結著暴露出地麵。明月當空,孔雀腰身一聳,輕鬆躍上那十幾丈的樹冠,躺了下來。他這幾天老是心緒不寧的,隱隱間總覺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過了一會,突然覺得身下的樹冠向下沉了一沉,身邊多出一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