腔調、發音、語速、語法、習慣用詞,甚至連斟酌時的停頓,都絕無二致!與其懷疑是以假亂真的模仿,不如稱之為驚人的複製!
這竟然,竟然真的是他的聲音!
許久,他本人確鑿地使用自己的喉舌與她對話道:“齊小姐,請問你什麼時候在麝班島遇到的‘我’?”
她蹙眉苦想了五分鍾:“大概是去年二月份吧,二月中旬。”
——那麼,確實不是他患了嚴重的失憶,且並發夢遊症。去年二月,他還在該死的福耳追殺喬許。
“除了同意接受采訪,‘我’還答應了你什麼?”他仔細盤問她關於住宿酒店名稱和門牌號之類的問題,不放過任何細節。問的最後她狠狠白他一眼,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自顧自撿起照相機小心擦拭。不過這不重要了。他跳下床越過她,沒有絲毫留戀地走出診所。他已經明了現在該往什麼地方去。攔了一輛出租車,他鑽進後座,指點司機中央調查局的方位同路線。
“喂!”收拾好隨身物品,齊薇朵後知後覺地追出門。殺手醫生換上微笑站在街對麵,一片由兩座相鄰建築的夾角構成的陰影深處。她跑過馬路,沒好氣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我說,雖然我必須顧忌你身份的特殊以及工作性質、防範警方監聽和盯梢的危險,可你老這麼人格分裂,翻臉比翻書還快,說話喝水似的喝過就忘也太過分啦!我再也不想在你的授意下半夜三更摸進診所,卻隻能在剪刀撚子中間挖新聞。”
“對於這一點,我也很無奈啊。”他略帶歉意地表示。
“算了,看在你演技逼真,每每騙的我信以為真的份兒上,原諒你。”她搖著頭掏出錄音筆,“希望這次你不會像脫手套那樣脫逃……要知道,要不是後來我在醫院逮到你,我真的會采用喬先生的照片當封麵。”
“恐怕我並不介意那個。”
他伸出右手,白皙的肌膚裸露在空氣當中,手心靜靜托著一枚水晶質地的鑰匙。她好奇地接過,看見上麵拴了一個小小的吊牌。
“這是這次會麵的通行證。我保證,這一次決不會有幹擾,我將知無不盡、盡無不言。”
她若有所思地頷首,忽然發現他攤平的手掌掌心平滑,居然沒有掌紋。這也是“白手”不同尋常的隱秘之一嗎?八卦細胞正在活躍,記者的熱血沸騰了,而假如她對“白手”再多那麼一點了解,她會更進一步得到結論——
這隻伸向她的手,沒有星星的紋身。
一望無際的雲幕捂住夜的眼線,看不見星星的天空被高樓切割成狹長的鋸齒狀。萬家燈火的其中一盞,窗口背後的方檀腰間別著4.5毫米的大口徑手槍在廚房忙活,心裏尚自記掛在眾議院撥款小組委員會為特殊罪犯緝拿部討專款的麻煩事。她完全從克勞德勇闖調查局挾持加班員工——也就是她——的英雄事跡中回過神來,盡管那一刹那,她本能反應他送死來了。
然而顯然,投案自首有違殺手的初衷,他的本意是說動她借助中央調查局的有利資源,盡可能征調可行力量,助他消滅“拉普拉斯妖”。這不能算是一件壞事,她把切好的土豆絲下鍋翻炒,暗想,隻是大大超越了她的職責範圍。
克勞德坐在客廳跟小柏蘭度通電話,在飯菜上桌前一秒掛斷,高高仰起下巴,連眼角餘光都不掃一下那些噴噴香的食物:“陰謀總是為著有利可圖。”
“真是好消息。”她喪氣地扒飯夾菜,賭氣不看他欠揍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