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漸漸平息下去。
兩個全身赤裸的男人從飛揚的硝煙中顯露出身形。
顏敘的掌心貼在楊顥的胸口,手套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而那個阻攔他的敵人,木然地站在那裏,全身煞氣消磨殆盡。
楊顥提著一柄黑色的巨劍,沒有表情地看著顏敘,似乎完全沒有看到顏敘對自己的攻擊。他很快轉過身去,一步一步,以很慢地速度穩穩地走到秦殊陽的身邊。
眼神裏是深深的悲哀。
那個曾經笑著,鬧著,把自己當作朋友的男子,此刻倒在地上,臉上鮮血與泥土混為了一體。
顏敘靜靜地看著楊顥,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他的肩上有著一條長長的傷口,不深,紅色的鮮血點點滴滴,在皮膚上翻滾。直到楊顥背對著他,走到秦殊陽的身邊,他也沒做出任何的攻擊。
似乎,一場爆炸,將一切都改變。
楊顥眼神有些模糊,看不到秦殊陽的麵孔。猙獰到誇張的長刀一寸一寸,碎成幽色燈光下的點點背景,再也不見。
碎裂,消失,死亡。
帶著短暫的曾經。
也許是故意,也許是因為震驚和不可置信,楊顥撲通地跪在地上,跪在秦殊陽的身前。他伸出手去,移開壓在秦殊陽身上的石板,拂開碎屑與泥土。
突然,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一口血箭噴出,落在了秦殊陽的臉龐上。
他慌忙地用手去擦淨,一點一點地,把那些泥土,那些鮮血,那些不該有的東西,全部抹去。似乎這樣就可以回到片刻之前。
回到片刻之前,那張帶著一些眼屎,汗跡,但要幹淨很多的臉龐。
但那些凝固的血漬向他證明,許多的事情,過去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嘴裏又是一股黑色的血液,完全控製不住,突然降臨在那張好不容易清晰許多的臉龐之上。楊顥再一次,耐心地,著急地,一點一點,給其擦拭幹淨。
從來就不知道,當一個人死去的時候,心會痛得這樣的厲害。
作為自己唯一的一個朋友,自己從來沒有對他透露過自己的一絲一分真正關於自己的事情。可是,這個人,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依然對自己坦誠相待,相信自己,關心自己。
從來都沒有一點點的懷疑。
自己還曾抱怨過、懷疑過、厭煩過,可是他,完全沒有在意。
完全,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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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顥,這道題怎麼做?”
“學校有規矩,即使是小便也要衝廁所的,快去快去!”
“等下啦,我幫他們抬東西,五樓,很快的,等著啊!”
“飯好啦!不要嫌難吃啦!至少比學校食堂裏的好吃點吧?嗯,想起來,那些人哪裏是廚師嘛!什麼!你說我的飯比他們弄的還要難吃,有本事下次你煮啊!”
“嗯,我從來就不知道,原來你弄的飯還可以這麼好吃!以後就讓你煮了!”
“楊顥,走啦,走啦!”
“那個,楊顥,我沒錢了。嗯,你知道的,嗯,那個,你能不能……啊,謝謝了啊!下個月我拿到錢就還你……好啦,我知道了,他們不是缺錢吃飯麼?下次不會這樣啦!”
“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是意外,沒想到要用這麼久。學校也是,還要辦什麼宣傳欄。哈,對了,我今天還要到廣播室裏幫下忙,今天不能去了……下次不會了。對不起啊!”
“對不起啊!”
“下次不會了!”
“對不起啊!”
“下次不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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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陽,對不起。”
楊顥垂下了頭,這是他第一次說對不起,但是他說話的對象,卻永遠也聽不到了。他的手掌,緊緊地抓著秦殊陽的衣角,死死地抓著。
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